王泉根
《王泉根论儿童文学》,王泉根/著,接力出版社2009年1月第一版,35.00元
王泉根在中国儿童
儿童文学是20世纪以来中国文学界最重要的收获。无论创作,无论翻译,无论理论研究,无论学科建设,都以积极的态势在行进、在建构。儿童文学作为一种诗性力量,在一个消解意义的时代里显示了“文学”存在的理由和终极价值。
一种文学形态、一个学科的兴起、发展和成熟以及它春风化雨的社会效应,包含着极其复杂的过程。儿童文学尤其如此。在一个对儿童文学存在根深蒂固的观念偏见的国度,在一个儿童文学长期无法取得独立地位的国度,有胆识、有魄力的儿童文学学人的出现及成熟的儿童文学理论系统的建构就具有至为重要的意义。历史将记下新时期成长并成熟起来的一代儿童文学学人的名字。作为中国第一批儿童文学硕士、第一位儿童文学博士生导师,王泉根的儿童文学事业是从清理五四时期的儿童文学运动开始的,自此,史料的梳理、考订与辨析成为他从未间断的基础性学术工作,这样的起点赋予了他日后敏锐的史家眼光和高屋建瓴的学术判断力。当历史的因缘际会把他与北京师范大学这一有百年学术根基和丰富学术资源的儿童文学发展基地联系在一起时,他的学术定位就起了巨大的变化。他自觉到一个“儿童文学建设者”、一个“儿童文学学科带头人”的学术身份与学术使命。这种学术担当意识以理论形态在这本书里得到全方位的体现,并直接促成了王泉根的充满现实关怀、充满问题意识、融贯学术理想、注重体系建构的学术风格,自觉的学术身份体认亦使他时时触及儿童文学的诗性本体特征,进而激发出无与伦比的学术热忱与学术智慧,并最终体现为“知行合一”的学术品格与学术精神。这是王泉根以及他的儿童文学事业最使人感动的地方,读懂这一点,或可从更深的层次上理解他的学术格局与学术胸襟,亦从更深的层次上理解儿童文学的价值与意义。
基础理论体现的是一个专业学人对于自己学科的本体论理解,是为自身学科的存在寻找哲学的根基。论著的开篇即《论儿童文学的基本美学特征》,接着是《论儿童文学在文学大系统中的位置》,这样的安排,我以为体现的正是儿童文学的大气象和大胸襟。世人皆以为儿童文学“小”,殊不知其“大”。其“大”不仅因为接受者群体之“大”,接受者群体作为人类未来之“大”,更在于其哲学根基之“大”。王泉根将“以善为美”作为儿童文学的审美价值取向与基本美学特征,是“冒险”的学术表达,却也是能充分体现他的理论创见和理论取向的学术表达。
在哲学的范畴里,真、善、美是统一体,真实的东西,就是美与善的东西;美的东西也就是善的东西。然而,三者终究是三个概念,可见概念间自有区别。我相信王泉根使用“以真为美”和“以善为美”作为审美的两个幅向时,一定经过反复的思量,并对概念之间的意义缝隙有充分的觉察。然而,概念的内涵确定取决于具体语境的限定,正是具体语境使得意义界定成为可能。他将工业文明时代的人类理性思维、科学主义、功利主义与人类童年时期的感性思维、整体观念作为相对立的一组前提概念提了出来,指出工业文明使人类世界最终形成成人世界与儿童世界的两极客观分离。那么,人类发现儿童、尊重儿童,即人类终于有能力来“重新认识自己的童年”,重新“认识生命个体的童年世界的存在意义与其在精神生命上的特殊需求”。为使人类摆脱科学主义、工具理性的桎梏,真正将人视为“目的”而非“手段”,则人应在理性上尊重儿童的思维特征和心理特征,并通过文学审美之途径“来充分地、妥帖地保护和珍视儿童精神生命中本性之美,使童心努力地不为恶俗所异化”,因此主张儿童文学的题材内容应有所规避,从而使少年儿童在早年获得对抗异化的信心和能力。这一理论判断和理论标尺既是伦理学意义(康德的“人是目的”)上的判断,也是审美意义(儿童的天真是人类文学精神的最高境界)上的判断,更是实践意义(实现人类社会对下一代的文化期待、为人类构筑良好的人性基础)上的判断。
这是一种对于文学的诗性价值的肯定,是王泉根对于“儿童文学”终极意义的哲学回答。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理解了儿童文学之“大”,也就理解了王泉根的学术热忱和学术信心,进而理解了王泉根何以说――“如果选择儿童文学是人生的幸福选择,那么选择儿童文学研究则是使生命永葆葱绿的智慧选择”。而王泉根在学科建设上有目共睹的业绩――包括对学科性质和学科建设的理论思考,实践中对学科学位点的申报及方向设置,培养学术后起人,鼓励作家的探索与原创,参与图书策划支持出版,联手中小学语文教育,主持、参与各类学术交流和研讨,积极与国际、与海内外交流,编撰教材等等。这种知行合一、身体力行、“少说空话、多干实事”的精神,这种时刻以对专业的忠诚、敏感和智慧去感染人的热忱,共同构成了王泉根的学术气象和学术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