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药方――别让医生开的药害了你》,[美]雷・斯丹著,杨霞等译,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年6月第一版,26.00元
从一个具象“故事”展开理念乃至学理的抒发旅程,是科学人文类、大众励志类图书
《致命药方》一书也如是。全书从“个案”、“故事”起步,讲述了一个因医生开具的“激素替代治疗”处方所导致的死亡事故。读这个故事时,我始终被惋惜、惋惜、惋惜笼罩,我当然是在惋惜医生犯错,同时,我更惋惜的,是事故主角“辛西娅”。
我是把“辛西娅”当成一个大众符号去看待的。“辛西娅”除了就是“辛西娅”外,她还是你,或者我,是我们的叔叔、伯伯,我们的阿姨、婶婶,兔死狐悲,唇亡齿寒――这些古老的训诫与本书所希望达成的启示如出一辙:百分之九十九的坏事其实是好心人办出来的――正如“辛西娅”的“死亡令”是医生开出,而那位医生原本满怀善意。
作家鲁迅曾在《病后杂谈》一文中写过这样一段话:
“我曾经爱管闲事,知道过许多人,这些人物,都怀着一个大愿……他们中最特别的有两位:一位是愿天下的人都死掉,只剩下他自己和一个好看的姑娘,还有一个卖大饼的;另一位是愿秋天薄暮,吐半口血,两个侍儿扶着,恹恹的到阶前去看秋海棠。这种志向,一看好像离奇,其实却照顾得很周到。第一位姑且不谈他罢,第二位的‘吐半口血’,就有很大的道理。才子本来多病,但要‘多’,就不能重,假使一吐就是一碗或几升,一个人的血,能有几回好吐呢?过不几天,就雅不下去了。”
当年,另一位作家梁实秋曾对于鲁迅的这一奇想有过天大误解。不过,隔着时间长河绵长历史,时至今日,将当年梁先生那句“误解”独立而出,刚好就是我等普通百姓、一介平民们最美好的奢望:与其“吐半口血扶两个丫鬟到阶前看秋海棠”,反不如“独自一个硬硬朗朗到菜圃看一畦白菜”……
几年前,三联书店出版过一本书名奇怪的书,叫《老虎机与破试管》,这本书的作者卢里亚曾因揭示噬菌体增殖自发突变规律而与另外的两位医学家分享1969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这本书的书名看似古怪精灵,可正是这个标题,最精当最确切地传达出了卢瑞亚对现代医学的惶惑与怀疑――他刻薄地将世人皆在向其脱帽致敬的现代医学喻为张大嘴巴吞噬钱财的老虎机,而这只“老虎机”所提供出来的生命图景也只会零乱支离,宛如一只“破碎的试管”。
在我们抱怨医疗改革失误、看病贵、看病难的时候,卢瑞亚的当头棒喝足以成为一个刀子嘴豆腐心式的提示,那就是,当我们将关于一己生命的艰难与困窘一股脑推责给医院、药房、主治医生或专科主任的时候,我们其实忘记了自己已成为一名寡智、懈怠、对自我生命都完全不负责的不-合-格的病人。
宏观看人生,“悲观主义”其实才是世俗“乐观主义”最靠谱的底色。换句话说,从终极的意义上说,哪里会是医学战胜疾病呢?你我的故事终局无限近似――最终,疾病战胜医学,你我老死户牖之下。
不过,在这个可怕的“宏观”来临前,如果我们还希望在自己病卧床榻时还有一个技艺一流温情款款的“好医生”愿意握着我们的手安慰上几句励志上十分钟半小时,如果我们还希望自己在彻底崩溃前不犯低级错误,不被“无知”、“蒙昧”的石头一再绊倒的话,那么,当务之急是去学习做一个“好病人”:一个对医学略知一二、对激素略知一二、对医院系统略知一二、对服药ABC略知一二、对食物禁忌略知一二的人。
从这个意义上说,《致命药方》这本书就像一柄扶手:它自是不能替代医院、急诊室乃至你我私人医生朋友们的逆耳忠言,可它却能在我们通常单薄、单一的知识存储中添加必须、必要的一档。当我们要求一名医生应有基本人文素质时,反向之思即:作为广义概念中的“病人”,我们的记忆内存中备好“医学文件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