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伦从小就对东方的和土耳其的历史和风物怀有浓烈的兴趣。还在进文法学校之前,优越的天分使他已经能够广泛浏览,据他自己说,“十岁前”,就读了“所有我能见到的有关东方的书籍”。
尽管拜伦浏览了如此丰富的有关东方的记述,但他绝不满足于纸面上的描述。1808年,政治上已经开始成熟的拜伦对一位朋友就说:“如果我们除了自己的国家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别的国家,我们就没有给人类一个公平的机会――我们应该从经验而不是从书本上了解它们……”
一年后,拜伦与好友约翰・霍布豪斯第一次出国,直奔他一直向往的东方。
拜伦到达希腊的那个时候,雅典还只是一个大约一万土耳其人、希腊人和阿尔巴尼亚人聚居在一千二三百住家里的小城镇,在卫城的西北,由一座城墙围着。来这里后,拜伦的第一个希望就是观赏卫城。
卫城建于公元前5世纪后半叶,位于陡峭的山坡之上,是为保护女神雅典娜而建的住所。因观赏卫城,需要给当地的土耳其总督送礼,结果耽搁了几天,到1810年1月8日才由霍布豪斯和埃尔金雇佣的意大利画家鲁西埃里(Giovanni Battista Lusieri)陪同去成。埃尔金伯爵(Thomas Bruce,7thEarlofElgin,1766-1841)是英国的外交家和艺术品收藏家。1799年任驻土耳其君士坦丁堡特命公使后,在1802年至1812年间从雅典的帕台农神庙等处搜集了大批绘画、雕塑和檐壁运回英国。第一批是1802年初运走的,但是直到1807年都没有向公众开放。埃尔金的行径引起强烈的非议。现在,站在卫城之上,在帕台农神庙和厄瑞克忒翁庙(Erechtheum)的原址上,拜伦却再也看不到这些文物了。后来,拜伦在他的讽刺诗《英国诗人和苏格兰批评家》中严厉痛斥了埃尔金“对艺术的摧残”。随后在他1812-1818的《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中,在痛惜古代希腊的荣光的同时,再一次严厉地抨击了埃尔金这批英帝国主义的强盗行径:
尊贵的雅典娜!?你的豪杰和圣贤,如今都在哪里?……只有每座残破的建筑朦胧显出昔日的威严。
抢劫一个多难国家的最后一个盗贼,?竟是自由的不列颠,海上女皇所生;?有慷慨之名的她竟以禽兽的行为,?贪残地拆毁古代遗留下来的名胜……
他呼吁巴拉斯(Pallas)――雅典娜和阿基里斯:“来驱逐劫掠雅典的第二个强人(即埃尔金),……来保卫他曾经竭力把手过的城墙。”(杨熙龄译)后来在1819-1820年写出的《唐璜》中,拜伦更专门以类似于“献诗”形式的十六节《希腊群岛》(The Isles of Greece),强烈表述了自己对希腊的深切情感:
希腊群岛呵,美丽的希腊群岛!?热情的莎弗(Sappho,女诗人)在这里唱过恋歌,?在这里,战争与和平的艺术并兴,?狄洛斯(Delos,传说乃由海神从海中唤出的小岛)崛起,阿波罗跃出海波!?永恒的太阳还把海岛镀成金,?可是除了太阳,一切已经消沉。(查良铮译)
虽然诗人在这里冥想时,“梦见希腊仍旧自由而快乐”,但如今的一切,都只能让诗人“为希腊人含羞,对希腊国落泪”。他告诫希腊人:“别相信西方人会带来自由,……?本土的利剑,本土的士兵,?是冲锋陷阵的唯一希望”,而他,诗人,“让我像天鹅一样歌尽而亡”。拜伦这几节可以独立成篇的诗《希腊群岛》,极大地感动了晚清民初刚刚像希腊那样,饱尝列强帝国主义欺凌的中国知识分子,梁启超、马君武等人从民族国家、自由独立的角度来阐释拜伦,将此诗以《哀希腊》之名译成中文,转而感动了大批的中国人。
拜伦并不是一个只会唱颂歌或唱赞歌的诗人,他是诗人,也是战士,他挥舞鹅毛笔,也挥舞利剑。当他再次去往希腊这个多灾多难的岛国时,他就用他的利剑,和希腊人一起参加他们的独立战争,最后甚就在希腊的土地上“像天鹅一样歌尽而亡”。
1818年1月25日和1819年4月2或3日,拜伦在威尼斯阿尔布里兹伯爵夫人家和班祖尼伯爵夫人家,两次见到特蕾莎・居齐奥里伯爵夫人(Countess Teresa Guiccioli,1801-1873)。这位19岁的女子,刚在一年前结婚,丈夫已有58岁。与特蕾莎的结识,改变了拜伦的生活道路。拜伦钟情于这位美丽的夫人,和她一起生活;诗人还赢得了她的父亲和兄弟彼得罗・干巴伯爵(Count Pietro Gamba)父子的友谊,他们介绍他参加了民族解放运动的秘密革命组织烧炭党。这段时间是拜伦一生中最幸福、最多产的时期,他创作并出版了《但丁的预言》、《唐璜》第三、四、五章、诗剧《马林诺・法里埃罗》、《福斯卡里父子》、《该隐》,不久又完成了《唐璜》第六至十六章。
1823年,拜伦接受希腊反对奥斯曼帝国独立运动代表的建议,在7月16日乘“赫拉克勒斯”号,于8月4日登陆希腊爱奥尼亚岛的凯法利尼亚(Kafallinia)。随后,他拿出自己个人的四千英镑去装备希腊舰队。拜伦怀着投身于希腊独立运动的决心,在希腊革命家派遣的护航舰的护卫下,12月29日动身,于1824年的1月5日来到希腊西部的迈索隆吉(Messolonghi)。迈索隆吉是一个四周全是沼泽的渔村,一下雨,海水泛滥,到处弥漫着盐、鱼、泥土的气息。当时革命军分散各地,部队的指挥官各自为政。但拜伦相信,如他给友人的信中说的:“可是这个民族有着优良的品质,可贵的毅力,只要引导得当就好了。”于是,就在如此艰苦的环境里,他不但做他们之间的团结工作,还与士兵一起,参加军事训练、整顿部队纪律甚至修配军械等工作。
由于长期在这恶劣生活条件下工作,损伤了体质,1824年2月15日拜伦染上了疟疾。当时,治疗疟疾的特效药金鸡纳不但异常昂贵,且在迈索隆吉也不易购买,所以仍旧以放血或蚯蚓吸血的古老的方法来治疗,不但无效,反而使他体质更加虚弱,又加上放血所用的器械全都未经消毒,造成他败血症,最后在严重的发热之后,于4月19日在这里病逝。
2002年11月3日《星期日独立报》马克・博斯特里奇的《追踪真实的拜伦》(Mark Bostridge: On the Trail of the Real Lord Byron:3 November 2002,The Independent on Sunday)说,如果拜伦不死,他可能会被宣举为希腊的国王。著名的拜伦传记作者,曾任雅典大学富布赖特教授的莱斯里・马钱德(Leslie A. Marchand,1922-?)引拜伦弥留之时在他床边的海军军官威廉・帕里(Sir William Edward Parry,1790-1855)的记述,说:“就在拜伦勋爵死的那个刻,我听到响起一声极其洪亮的雷电。电闪十分可怕。非常迷信的希腊人都普遍认为,这种事,只有在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或者如他们所说,在一个超人去世的时候才会出现,于是立即宣布:‘这位伟人走了!’”。
显然,在许多人的心中,拜伦不只是诗人和战士,他还是国王,是回到天上去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