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笔会开始在中国悄然流行。1980年在黄山举行的笔会,参加的人有陈登科、
从笔会、创作基地到国际作家写作营,有人认为这将使作家们疲于奔波,走马观花式的“深入生活”对创作无益。也有人说,它将更多地为思想的交流与拓展提供机会,而这种交流方式的演进,恰恰是中国文学融入世界的信号。
作家创作需要多种形式交流
1986年,张笑天曾和韩少功接受美国新闻总署邀请参加国际访问者计划,到芝加哥后,又受聂华苓邀请参加当时正在举行的爱荷华国际作家写作营,虽然只是停留了短暂的三天,却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晚上举行篝火晚会,大家聚在一起讨论文学,甚至产生激烈的辩论,这对文学繁荣有很大好处,很有创作的气氛,写作营大约有三个月的时间,文化氛围非常好。”
回忆中,张笑天感慨当年的笔会大家都是“老老实实”写作品,现在大家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停留在写作上了。他说,有一年在大连黄海笔会上,邓友梅、丛维熙等作家们在那里待了一个多月,都特别有收获。几年来,张笑天参加过无数次采风或者笔会活动,很多还是有收获的,因笔会创作出的文章,多有发表或转载。另外,一些地方政府重视写作营的建设,同时也是对作家精神劳动的尊重。“作为人类灵魂工程师,作家们还是受欢迎的。”
“过去作家们写东西,在深入生活很下功夫,我写麻风病人,亲自去珠江口的麻风病人医院,连医生都隔着栅栏看病,我就到病人们中间最近距离地采访。我写铁路,去上海、广州的铁路局,为体验司机生活,我在毛泽东号机车上当‘小烧’,往车上加煤,挥汗如雨,晚上睡在扳道房,每天夜里火车声音震耳欲聋。那时的作家都有这种精神。”张笑天说,现在作家最缺乏生活体验,即使老一辈的作家,也有些是靠老本,不肯深入生活了,有些作品越来越苍白。“我当了多年长影厂厂长,那时一个剧本的产生很复杂,50多个编辑分成几个片儿,下去组稿,经过层层筛选,再一遍遍改,最后提交,审查完了再深入生活,再修改,直到满意为止。现在,有一个月就能拍完电影的,所以出精品很难。当然,如果写身边的东西,不需要太深入。如果写不熟悉的题材,生活这关很重要,不能道听途说。”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走马观花,也可能会产生火花。张笑天说,前段时间组织西部作家看东部,东部作家看西部,就让作家们开阔了视野,发现有好的题材,可以二次再来,也不乏好作品产生。多种形式的交流,作家们才能活跃得起来。
国际作家写作营重在思想资源
国际作家写作营频频举办,希望达到怎样的效果?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建功说,这是加强中国和世界交流的举措之一。随着我国对外开放步伐的加快,推动海内外作家的交流,加强对海外先进文化的汲取和借鉴,推动中华文化的传播,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这也是中国作家协会和现代文学馆近年来格外重视的一项工作。
陈建功说,最近中国作协在加强和海外作家的交流方面有所举动。比如中国恢复了中断多年的、在港澳台作家和海外华侨中发展会员的工作,举办了并将继续举办中俄、中韩、中美、中法等作家论坛。刚刚闭幕的法兰克福书展,作协又派出100名作家参加中国主宾国活动。此外,中国文学作品的对外译介工作,也在进行之中。组织国际写作营对于中国内地作家开阔眼界,学习和借鉴海外先进的思想成果和艺术经验大有好处,对于增进内地作家和港澳台乃至海外华文作家间的友谊与交流,也都大有裨益。
与过去的创作基地相比,国际作家写作营的提出并非仅是概念上的变化。创作基地主要是内地作家为深入生活,了解当地经济发展状况的活动。参加写作营的海外作家比例占到一半,探讨的话题也基本上围绕海内外共同关注的国际性话题。陈建功指出,举办国际作家写作营,不只要有承办的经济能力,更关键的是提供思想资源,通过讨论,对作家们创作有所提高或者启发。“我们在选择写作营的地方时,一是考虑自然风光优美,二是有人文历史渊源。同时还要为写作营设计有吸引力的话题,组织有思想、有创意的作家,以活动为依托,吸引海内外作家来交流、提升我们的思想艺术境界”。
为国际作家写作营出谋划策
目前尚处于探索与尝试阶段的国际作家写作营如何不流于形式,达到更好的效果?陈建功说,爱荷华国际作家写作计划开放度高,国际性强,邀请的作家更多。据回来的作家们说,有的人是真正到写作营创作去了,也有人是想到美国看看。开始会有共同的参观,接下来更多的是住在公寓式的写作营里,轮流做饭,自由创作。希望将来中国的国际作家写作营也尽量在会议安排上从简,没有繁文缛节,真正对作家创作提供有利的平台,当然,也会为反映当地的自然风光、历史渊源乃至经济社会风貌做出贡献。
当年去青海采访的路上,随行的宣传部长深情演唱的一首《花儿》令原《人民日报》副总编辑梁衡激动万分。他原没打算采访王洛宾,然而听了《花儿》之后,他当即下决心要写王洛宾,随后写出《追寻那遥远的美丽》,入选多种选本。梁衡认为,为文首先要激动,如果自己都不激动,怎么可能写出让读者激动的作品?所以,主办方在深入挖掘历史人文资源的同时,应想办法给作家们多提供新鲜、有个性的写作素材,比如让作家了解特色现代工业、农业状况,可能产生更丰富的写作题材。
台湾作家蓝博洲在明月山踏踏实实地待了8天,完成了自己关于台湾地下党题材作品的写作后,郑重地在作品的末尾注上“写于江西明月山”。他说,这是参加国际作家写作营最大的收获。他表示,如果能有更多的时间提供话题让作家们深入交流,互相了解各地的文学发展状况,或者去高校开展讲座,应该会有更好的效果。
香港作家联会副会长、《香港文学》总编辑周蜜蜜写过很多环保的童话,她说,香港是商业化的社会,平时工作太忙,写作都是用业余时间完成。难得有机会在这么好的环境中集中时间写作,而且有可能找到触动自己的写作题材。周蜜蜜和新加坡作协会长黄孟文都建议,国际作家写作营在创办之初,不妨向爱荷华组织的写作营多借鉴些经验。爱荷华国际作家写作营时间长,而且作家们是真正带着写作计划参加的。
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评论家陈骏涛认为,举办国际作家写作营,于举办地当地政府和作家们来说,会收获“双赢”的效果。深入生活有多种形式,挂职、采风、创作基地,作协和当地政府提供平台的写作营也是一种。这对于作家体验民情、陶冶情操、开阔视野有好处。而当地的经济发展需要文化支持,没有文化支撑的经济是畸形的。他指出,写作营应该有更丰富的文化内涵,时间可考虑更长一些。
写作营应成作家的向往之地
“明月入怀留过客,风随花影送友人。”河北省作协主席关仁山兴致勃勃地题诗明月山。他认为,人民需要作家,作家也需要到生活中去。写作营这种形式,江西走在前面了,举办写作营,可以使文学与当地旅游文化嫁接。作协借助地方政府力量,探讨文学话题,同时可以提升旅游文化,当地的风土民情等话题也都能融入文学。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思想也都在寻求突围,国际作家写作营这种形式更有开放性,尤其和国际作家交流碰撞,意义就大了。“如果各地政府都这样,把文学当回事了,全社会尊重作家,爱文学的风气才能起来。”关仁山说,不怕各地都凑热闹,一窝蜂地搞写作营,时间长了,会大浪淘沙,好东西总会留下来。写作营不在于参加的人多少,关键是要有内容,要和作家创作密切结合起来,还要有交流,比如作家之间就有写乡土题材的或城市题材的,彼此可开展深入的话题交流,寻求突破。
深入生活的过程同时是放松的文学聚会。作家梅洁说,国际写作营兴盛是个趋势,也是文学兴盛的景象。作为作家总有一份责任感,希望有创作园地,每到一处好好深入生活、深入基地的同时,也愉悦自己,愉悦文学。汪洋以北美作家洛杉矶作协秘书长和中国作协会员的双重身份参加写作营,她戏称是“小红军归队了”。写作本身很孤独,而写作营会有思想碰撞,她正好有长篇小说要写,参加写作营会增加写作的动力。
广东作协副主席、诗人杨克曾受德国国家旅游局邀请,参观德国十几座城市之后,完成了诗集《石头上的史书》。德国驻广州总领事舒涵德称之为“一个中国诗人对德国建筑背后的故事与哲学的思考”。在比较国外与国内对于作家“采风”的不同之后,他说,国外更注重向作家介绍“软实力”,更多的介绍他们的历史积淀,而中国更注重“硬实力”。如果二者结合,会有最佳效果。
美国马里兰州有个“作家殖民地”,凡是自己家庭条件不太好,衣食不周又有才华的作家,可提出申请进入“殖民地”,在那里由权威的民间组织提供资金及免费食宿,在风景优美的大庄园里,写作一年或者二年,没人干涉。据说那里出了一批相当有名的、各种流派的作家。
在张笑天的心目中,理想的国际作家写作营,走向成熟后应该成为作家们向往的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