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70年代后出生(以下简称“70后”)作家开始在中国文坛崭露头角,他们最先只是在二流文学期刊上默默无闻地发表中短篇小说,并未引起评论界和大众关注。事情的转机出现在1998年,在当年7月号《作家》杂志上,一批“70后”“美女作家”集体亮相,加之媒体的跟进报道,“70年后”这一代际概念
最初的“70后”写作,基本是都市题材,故事发生的主要场所多为酒吧、宾馆、饭店和一些公众娱乐场所,人物则多为桀骜不驯、思想解放的都市新生代,特别是1999年卫慧的《上海宝贝》出版后,引发颇多争议。一时间,“70后”几乎是都市病、世纪病、文明病的代名词,“欲望”成为他们被诟病的标签,似乎在一夜之间“70后”成了弃儿。当时正处在观念变革的高峰期,社会生活进入了一个全新阶段,无论是在价值取向、生活方式上,还是在文学视阈上,“70后”都与上一代作家形成了很大的反差,他们的作品产生争议在所难免。
以我个人的观点,如果说20世纪80年代的文学是“云上的日子”的话,站在大地上的“70后”作家,注定是一群“看云的孩子”。我这样说有两层意思。其一是在思想解放的推动下,80年代的文学是不及物的,主要担负精神层面的建构与公共价值的确认,因此它有足够务虚的空间,可以像云彩一样不断变换身形。最关键的是,在文化全球化和商业时代到来之前,文学相对是一种比较单纯的精神活动。其二是90年代末已经进入信息时代,在生存压力、文化泡沫与文学理想之间徘徊的“70后”作家,既苦恼于自己生不逢时,错过了黄金时代,又不能彻底摆脱80年代文学的“地心”引力。虽然他们成熟了,有了自己的思想,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并渴望获得社会的广泛认同,但迈出这一步,实在太难了。在这一时期,“60后”也产生了感觉错位,在他们眼中世界变得太快,需要不停地调整自己的世界观才能适应,但他们又自豪是有梦的一代,在精神世界里有财富积累,这也是“70后”最羡慕“60后”的地方。而“80后”并无这样的辎重,对所谓的本土“80年代文学”概念模糊,他们直接面对全球化语境。
新世纪之初,“70后”作家掀起了长篇小说创作高潮,魏微的《拐弯的夏天》,戴来的《对面有人》,棉棉的《糖》,朱文颖的《高跟鞋》,李修文的《滴泪痣》等相继出版,作品虽然不少,宣传也热火朝天,影响却始终不大。
2003年之后,随着徐则臣、乔叶、陆离、盛可以、李浩、鲁敏,以及稍后出现的田耳、张学东、王秀梅、映川、权聆、海飞、了一容、丁燕、陈集益、柳营、黄孝阳、盛慧,上海三位女作家薛舒、滕肖澜、任晓雯等新生力量的迅速崛起,“70后”作家出现分化,群体性指认已经不能完整描述他们的状况,进入个体指认阶段的“70后”作家,个体的区别逐渐取代了代的区别。
“70后”对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重要贡献,是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写作,如尹丽川、李师江、巫昂、李红旗、伊沙、徐江、张万新等,他们的创作包括诗歌、小说、评论、剧本和专栏、新闻报道等等。在文本实验上,“70后”也不乏其人,东君、弋舟、林苑中、朱山坡、徐东等都有所建树。在整个社会完成价值体系转换之后,最新出现的“70后”作家葛亮、李凤群、王棵、王十月、李云雷、崔曼莉、付秀莹、张好等一批人,身上更多的是对现实的适应而非叛逆。在这个基础上,“70后”作家踏上了寻找新的文学话语方式的艰难征程。
还有一个人群不能忽略,那就是活跃在新媒体“网络”上的“70后”。在网络上,“50后”、“60后”老了点,“80后”有点淡然,只有“70后”才是网络写作真正的主流群体。从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70后”始终在网络上引领风潮。从时间的节点上看,“70后”与网络有天然的缘分,他们最早接触网络,而且热情始终不减。可以说,在网络文学形成、发展和壮大的十年间,随处可见“70后”的身影,因网络而成名的作家,百分之八十都是“70后”。他们当中第一代的有安妮宝贝、宁财神、李寻欢、邢育森、慕容雪村、今何在、江南、燕垒生、雷立刚;第二代的有水晶珠链、俞白眉、蔡骏、萧鼎、酒徒、金子、小雨康桥;第三代的有阿越、天下霸唱、烟雨江南、月关、雪夜冰河、晴川等。
以代际描绘作家群体是一种“偷懒”的方法,难免以偏概全有失精准。但对新世纪中国文坛出现的“代际”特殊现象,也不能视而不见,姑且依照约定俗成来进行表述。具有普遍意义的是,无论哪一代作家,由20到30岁的年龄阶段,都处在不稳定的时期,跨入30到40岁的行列,就会逐步稳定下来,思考一些根本性的问题,“70后”作家当然不能例外。看云的孩子长大了,一切才刚刚开始,对于一个作家来讲,40岁正是创作的旺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