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达》的确达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高度,但这却是一个危险的高度。这种狂欢之后的狂热,既有几分神奇,也有几分可疑。
卡梅隆亲手绘制的概念图
如果《每日电讯报》的评论比较记者,“《泰坦尼克号》的巨额预算开了大片投资的先河,《阿凡达》的技术将成为下一个十年中商业电影的标准”,那么来自同行史蒂夫・索德博格的“电影史以《阿凡达》为界”和陆川的“磕头失败”则比较导演。卡梅隆不仅引领潮流,而且大有晋升造物主的趋势,至少对缺乏想象力的族群来说,眼见为实是个最低要求,《阿凡达》完全满足了绝大多数人的视觉欲望,也让人真实理解了什么叫做“梦工厂”。倘使这一切都不值得言说,“卡神”的伟大自然可以踩成一地鸡毛。而所有的言说,都只是为《潘多拉星百科全书》添加注疏,这种狂欢之后的狂热,既有几分神奇,也有几分可疑。《阿凡达》的确达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高度,但这却是一个危险的高度。用软件促使硬件的销售,本是IT界的潜规则,《阿凡达》成功地将这个概念引入电影,一部电影将促使更多IMAX影院的建设,标志着新模式的巨大成功。把鞭笞贪欲的意识形态用到商业需求上虽然无可非议,只是人性的贪欲被电影的反贪欲刺激得淋漓尽致不免有些讽刺而已。
纠缠于这样的矛盾之处,会陷入无言,卡梅隆的才华毋庸置疑,矛盾的当然不是他,而是思考和现实的错位。技术容易掌握,却难以驾驭,《阿凡达》的突破与危险都在于此。狂欢之后可以预期的遍地狼藉,会打破早已形成的电影与观众间微妙的平衡。憧憬着新时代的人多半会失望,而狂热带来的绝望,更会如幽灵般徘徊在人心之中。形而上的悖论和形而下的默契始终是孪生子,“有史以来最复杂的一次电影制作”,却能给人以最单纯的体验,而遵循造梦的原则来创造一个想象的世界,只能感慨梦归梦、人归人。替人做梦是否剥夺了他人做梦的权利,谁也说不清,毕竟喜欢自己做梦的人并不多,有能力的同时又有实力将梦想变成现实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影片是高雅还是低俗,观众是施主还是乞丐,观影是享受还是痛苦,好电影的标准正是让观众在影院中无暇讨论。
而从物理和心理上都脱离电影所营造的环境之后,再来细细品味《阿凡达》带来的冲击,从观众变身为旁观者,进入技术、理性、情感、想象、价值、意义、宣传这些符号领域,去从事肢解艺术的轻薄之举,居然有一种残忍的快感。原来梦想与真实、创造与毁灭、快乐与痛苦、高雅与低俗、施舍与掠夺,几乎没有差别。世界一旦被创造出来,便趋于毁灭,越是真实,离梦想便越远。电影技术的下一步突破似乎初见端倪,据报道,脑科学和计算机技术的结合可以图像化人的想象,结合已有眉目的虚拟现实技术,电影刺激的将不仅仅是视觉。不过,从黄金时代的神话到黑铁时代的科幻,想象力似乎随着技术的进步每况愈下,到技术可以左右人的想象力之时,是否还能存在着没有被如今这些或精致或粗糙的艺术污染过的想象力,是一个不那么有趣的谜题。梦工厂开始造梦之时,梦其实早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