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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者:我希望自己是正方体

2010-03-17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本报记者 舒晋瑜 我有话说

就像得道高僧死了之后有舍利子,在文学上,作为真正的作家,应该有能够流传下去的作品。――张者

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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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风口》,张者著,作家出版社2010年1月第一版,33.00元

一部《老风口》描写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作品,不太具备畅销书的元素,但它具备了引领读者进入历史、阅读、思考并反省历史的另一种深刻的人文关怀。这是出自张者之手么?自称有“校园情结”的张者,因《桃李》声名鹊起,亦在《桃花》中游刃有余,不曾料刀锋一转走到大西北,走得如此彻底而绝决,走出了历史的苍凉与荒诞。

多年前采访张者时,他说,如果说写校园题材像轻灵一剑,那么《老风口》将是沉重的一刀,完全改变他的写作方式和语言方式。说完这话,一晃七八年过去了。

其实,“作家梦”在他胸中藏了几十年。从中学时写完《我的理想》作文之后,张者作家梦的小苗在同学的嘲笑中破土而出,并始终清醒地朝这个方向努力:先读大学中文系,再读法律―――为文学做生存的谋生准备。现在,他完全可以从容地坐在书房里,用他的“菜心时间”潇洒自如地写作,在他的文学梦里自由驰骋,将北京大学法律系导师对他“不务正业”的评语进行到底。

《老风口》的故事是从1949年开始的,共和国刚刚成立,十万大军徒步向遥远的新疆开进。在马指导员的讲述和“我”的倾听与补充中,把那些“口述实录”式的故事,以一种文学叙述“双声道”的形式,顺理成章地缀合成了一个传奇化的有机整体,最终还以扎根、断根、无根、拔根、寻根的潜在脉络,完成了故事多重意蕴的生成。《老风口》所表现的新疆大漠边际的兵团岁月,不仅弥补了一段空白,一段遗忘了的历史,更满足了人们渐已疲乏倦怠的阅读想象。

  读书报:在阅读中我感觉秦安疆是小说的灵魂。通过这部作品,你想向读者传达什么?

张者:秦安疆确实是书中的灵魂人物。虽然他看上去不是“男一号”,但他作为知识分子比较理性、比较聪明,对事物有独到的看法。这样的人到了那样一个地方,就遇到麻烦了,在开荒种地的主基调下,他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和整个人群格格不入,还和整个社会环境、自然环境格格不入。他代表了当时有思想、有文化、懂科学的精英,在那个时代的不幸命运。

  读书报:书中有很多神秘的描写,比如幺妹和丁关的小儿子突然被风卷走,马百兴的儿子在大漠中突然失踪,为什么在马百兴这个指导员身上集中这么多悲剧?

张者:这样写的原因,一是地域的真实,在大自然面前,人太渺小了,一阵尘埃、一阵风就能把你卷走,不是我故意写得很神秘、很悲壮。我的同学就是在大漠上突然失踪的,不知跌入哪个坑里,立马被流沙掩埋了。作为人来说,开荒种地几十年,庄稼每年都收,好像有收获,一阵风来了,你最重要的果实――儿子都被刮走。人不可能控制自然。面对大的自然环境改变,人类无能为力。就像蚂蚁垒窝,一个小孩子随手一碰就可能倾巢覆灭,这是宿命。人在一段历史时间内只能和天达到一种平衡,不能胜天。这样写反映了我的自然观、世界观。我写人和自然的关系,最后的结论是人不可能胜天,必须和自然达成和谐。所以小说结尾写到撤退,写到退耕还林,退耕还草。人类生活在这个世界,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非常脆弱。

读书报:小说中有大量的数字支撑,你为这部作品做了怎样的准备?

张者:我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新疆兵团和其他所有兵团不同,它没有地域边际,像掺沙子一样掺在新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让读者了解整个历史事件,读起来不犯晕不迷糊,我必须彻底理清那段历史背景,再呈现给读者。这是我写小说不愿意干的一件事,毕竟不是写报告文学。大量的案头工作很累人。故事早就有了,但是故事和历史背景是两张皮,小说结构困扰了我很长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办。原来想一二三四五平行着往下捋,但是阅读起来还是隔,后来索性将两条线彻底扭成一体,采取把每一章分成上部、下部的结构方式穿插进行。

读书报:进行这样的准备,写作是否疲惫不堪?

张者:看了《老风口》,你大概以为我可能是脱了三层皮,觉得张者终于不耍花腔了,干了真活了,可能累得不行了,像有些作者写完了整个人满脸皱纹,满头白发,头发大把大把往下掉……那就太悲惨了。写的过程中轻松愉快,这个题材在我心中彻底化开了,糅在骨子里,随时可以信笔游来。

十年前就想写这个题材,曾经以中篇的形式试着写了一次,觉得把握不住,太厚重了,决定四十岁以后再写。现在构思成熟,语言系统、画面系统都成熟了,再写起来很轻松,每天从九点写到十一点半,睡个午觉,下午该玩就玩。我把一天中最精力旺盛、充满激情的时间用来写作。每天只在这个时间写,我称之为“菜心时间”,稍微有点累都不碰,一天千把字,一年后就成了。了解我的朋友都奇怪,说张者经常打牌,也不熬夜,怎么就写出了四十万字的长篇。

  读书报:写得从容,我们读起来也感觉很从容。

张者:我是重庆市作家协会签约作家,是在编人员,可以分房子、领工资,衣食无忧。我一天用两小时写作,身心不疲惫,所以马上可以进行下一部长篇写作。我将来的写作都会这样,不想用某一本书发财,成大名,我就为了文学本身,老老实实写作,也不把自己累死累活。

中国很多作家应该有这个条件,却特别浮躁,特别着急,这对于文学创作肯定是有害的。一天八千字一万字,肯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里头。文学不能着急,就是心平气和。

  读书报:从《桃李》、《零炮楼》到《老风口》,你的作品好像不算是畅销书。

张者:我从来没想写畅销书。对于专业写作者,这一点既容易又不容易。想写畅销书就能写出么?在这方面很多作家是不清醒的。畅销不是文学作品高下之分的标准,单纯从畅销不畅销来衡量作品不对。这一点读者说了不算,谁说了算?历史说了算,这已经是一些有良知的作家的共识。目前整个社会有一种“从众”心理,或者叫“媚众”心理。知识分子恰恰不能媚众。鲁迅早在几十年前表明了他的态度。这种“媚”,现在网上有一个更时髦的说法叫“哈”。“哈众、哈商、哈权”是知识分子最应避免的三个领域。哈权、哈商对国家的民族文化来说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哈众”。知识分子不但不能“哈众”,还应掷地有声地立出标杆,应该是超前的,如果中国的民族文化没有这种人,就没有前途。写小说如果只为了发行量,不能算真正的作家。作家至少应该有探索精神,作为民族的精英分子―――即便没有精英的身份,应该有精英的态度。就像得道高僧死了之后有舍利子,在文学上,作为真正的作家,应该有能够流传下去的作品。我对先锋作家很崇敬,他们的探索对文学来说是有价值的。我写小说从来没想过是否畅销,尽自己的力量写出来对得起内心,对得起所谓作家的头衔,就够了。

读书报:从你过去的几部长篇看,每一次写作都试图在突破?

张者:每一个作家有自己的题材库,贾平凹写商州,莫言写高密东北乡,这跟经历有关。我的经历比较复杂,童年在河南农村跟外婆长大,十来年后跑到新疆兵团找父母,又去重庆上大学,之后到北大读研究生,经历丰富题材库也丰富,所以我可以写校园生活,也可以写抗战题材的《零炮楼》,还可以写新疆兵团。这种经历成就我的多面,我很得意,很高兴。很多作家用一种历史背景写作很难突破自己,但是换一种背景就很容易。假如我没有这些经历,写完《桃李》、《桃花》之后还写桃什么?恐怕在劫难逃,挖空心思也很难突破。但是我能写《老风口》,还让人刮目相看,这种感觉很好。

  读书报:那你下一部可能写什么?

张者:有可能是城市题材。我希望自己是正方体,东南西北结合着来。任何一个作家,如果不断重复自己,读者没有阅读激情,自己也没有创作激情。永远让别人眼前一亮,这是作家重要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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