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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简牍帛书通假字字典》琐言

2010-03-17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侯乃峰 我有话说
1998年,郭店楚墓竹简公布,在中国学术界掀起了楚简研究的热潮。自2001年起,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陆续公布,截至目前已经出版了六册,每册公布的材料都让学术界为之惊叹不已。面对这些前人未能得见的新材料,在研究成果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同时,学术界对简帛研究相关工具书的需求也与日俱增。2008年元月,白于蓝先生
编著的《简牍帛书通假字字典》(以下简称《通假字典》)由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适逢其会,无疑会对当前蓬勃发展的简帛研究热潮产生极大的推动作用。

通假字之于简帛研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一点我们从简帛研究者进行释文考释时大量使用括号就可以体会一二。此著既称名“字典”,是作为工具书面世的,就要求其具备较高的可信度。白先生在古文字学和传统语言学上深厚的学识涵养以及长期致力于简帛通假字方面的研究,最大程度上保证了《通假字典》的上乘质量。―――我从2002年开始学习出土文献和古文字学,其时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第一册刚出版不久,而白先生当时已是学界著名的学者了,在郭店楚简和上博藏简研究上成就斐然。2006年11月,在华南师范大学参加中国古文字研究会第十六届年会暨国际学术研讨会期间,就听闻白先生在做简帛通假字方面的研究,具体情况不得而知。2007年夏,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有幸提前拜读了此著的几页及张桂光先生的序言,才对此著有了些感性认识。虽然仅见一斑未窥全豹,但对其大概体例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加之个人研究兴趣主要在楚简方面,深知《通假字典》之于简帛研究的重要性,当时就感觉到此著必将是一部重量级的学术专著,从而内心里对其早日出版产生了许多期盼。现在,终于见到《通假字典》的出版,夙愿得偿的同时,拜读之后,又深感自己原来对此著的感觉是很正确的。此著材料收录了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一)至(五),成果之新,作用之大,在下不言,读者自明。

关于《通假字典》值得称道之处,张桂光先生所撰的序言中已经很精到地指出来了:“一是选材精当”,“二是博采众长”,“三是创见甚多”。这些优点已毋庸在下置喙。下面笔者仅从作为一个读者使用此著的角度谈谈个人的一些感受。

伴随简帛材料的增加,简帛研究队伍也在逐步扩大,日新月异。我们如果截取一个切面,从静态角度观察这支队伍,会发现其中的学者大体上可以分为三种类型:一是从古文字角度研究简帛的学者;二是不涉及古文字研究,仅从思想史、学术史、文献学、历史学角度研究简帛的学者;三是如我一般希望从古文字入手或者从其他角度入手研究简帛的初学者。《通假字典》对于这支队伍中的每个人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一部不可或缺的优秀工具书。

首先,对于从古文字角度研究简帛的学者来说,《通假字典》可以作为简帛文字最新考释成果的索引。

研究古文字的学者都知道,对最新考释成果的及时了解,是避免自己在研究过程中做“无用功”的最好办法。而即便学者已经有此认识,要想避免做“无用功”情况的出现,也是很困难的。因为现在不仅简帛研究成果极其丰富,而且发表渠道和发表地域也极其分散,这些都给了解简帛文字最新考释成果造成了很大难题。而《通假字典》却恰好为解决这一难题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此著引述学者在简帛文字释读方面的研究成果时,凡是与原整理者意见不同者,均于其后加按语随文注明出处,篇末还附有“主要参考文献”。这样一来,简帛文字研究者如果想要知道某个字的最早释读意见,完全可以据此著为索引,从而找到相应考释说法的原始出处,实在是方便之极。

我在读书期间经常翻查何琳仪老师的《战国古文字典》(中华书局,1998年版),刚开始时还想当然地以为其中每个字的考释意见都是何老师自己的研究成果。后来在何老师主讲的“殷周金文研究”课上,对于哪个字是由哪位学者最先考释出来的,何老师娓娓道来,如数家珍,方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原来有些说法是其他学者最先提出来的。而即使是何老师自己的考释意见,《战国古文字典》也不予注明出自哪篇文章,―――当然,我也理解,凭何老师一己之力,加上体例及篇幅的限制,想要做到这点实际是很困难的。但后来再查阅《战国古文字典》时,心里常免不了会不无遗憾地想:以何老师遍览群书的功底,如果能在每个字下标明此字考释意见的最早出处,会给吾辈后学提供多大的方便啊。不知白先生在这点上是不是与在下深有同感,在其新著《通假字典》中不厌其烦地详细注明了释读意见的出处。此种做法,无疑为后来再做类似工作提供了经典范例。

而此种做法的好处,自我读到《通假字典》那时起就真切地感受到了。上年岁末,我偶然发现《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二)》《从政(甲篇)》第8简和《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五)》《季庚子问于孔子》第10简可以对读的“严则失众”一句,其实可以用《论语》中两见的“宽则得众”作为辞例支撑。杨泽生先生2006年3月20日在简帛网发表《〈上博五〉零释十二则》一文,虽然已经读为“严则失众”,然所举书证中并未提及“宽则得众”一语,因此我当时就写了篇补充札记,对此说予以进一步论证。当我读到《通假字典》后,很自然地想起查对一下自己所掌握的情况是否准确。结果赫然发现,《从政》篇中读为“严”的字下,按语指出陈剑先生在《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从政〉篇研究(三题)》(第三届国际简帛研讨会论文,2004年4月,MountHolyokeCollege,U.S.A)一文中最早释读出来的。过了几天,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上发布了陈剑先生此文(2008年2月28日)。拜读之后,方知陈先生文中不仅读其字为“严”,而且也早就注意到《论语》中的书证,明确指出《论语》“宽则得众”与简文“严则失众”之语相反相成。在确认自己做了“无用功”后,除了有些可惜之外,恐怕更多的就是与《通假字典》相见恨晚之感了。《通假字典》这种做法的方便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其次,对于不涉及古文字研究,仅从思想史、学术史、文献学、历史学角度研究简帛的学者来说,《通假字典》不仅具备简帛文字最新考释成果索引的功能,还可以作为了解简帛文献中古文字考释定论的快捷有效的途径。

《通假字典》取材于楚帛书、信阳简(仅收第一组《墨子》逸篇)、九店简、郭店简、上博简(一)至(五),这些都是书籍类楚简帛,有些可与传世典籍互相对读,是简帛文献中学术价值最高的,同时也是当前学术界无可争议的研究焦点。对于仅从思想史、学术史、文献学、历史学角度研究简帛的学者来说,他们所关注的核心问题也大都聚集在以上这些简帛材料中,而对于其他可以验证古文字考释的零星散乱的材料不甚了解,更谈不上研究。而《通假字典》所收录的简帛文字的释读意见,却是放在整个古文字考释环节中进行考察的,基本涵盖了当前古文字学界对以上这些书籍类简帛文献的最新释读成果。也就是说,仅从思想史、学术史、文献学、历史学角度研究简帛的学者,参考此著即可基本了解到古文字学界对以上这些简帛文献文字考释的最新成果和最高水平,基本了解到哪些是可以作为定论直接使用的,哪些是尚无定论不能引用的,从而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深入研究。《通假字典》在这方面有功学林之处,相信很快就能体现出来。

再次,对于如我一般希望从古文字入手或者从其他角度入手研究简帛的初学者来说,《通假字典》可以作为一部学习上古音韵学的入门之书。

无论是从古文字入手还是从其他角度入手研究简帛,只要涉及简帛,古音韵学的知识几乎是避不开的一个环节。裘锡圭先生曾说过:“一说到古音学,青年同志往往谈虎色变。”(《谈谈学习古文字的方法》,《古文字论集》,中华书局,1992年版,654页)这种情况可能到现在也没有很大的改观。我在读书时对古音韵学也很头疼,后来得知一种古音韵学入门的“笨办法”:首先背诵上古音韵谐声表,然后再掌握一定数量的常用通假字,则于古文字学中用到的古音之学,斯过半矣。我如法炮制,先找来古韵谐声表背诵了一通。然而当我再想去集中掌握一批常用通假字时却遇到了障碍,―――当时古文字学界常用的且容易见到的通假字典是高亨先生编撰、董治安先生负责整理的《古字通假会典》(齐鲁书社,1989年7月第1版),其主要针对传世典籍中的通假字,而且部头很大,用于掌握常用通假字而且是简帛文献中的常用通假字显然不合适。当时如果能有类似《通假字典》这样的著作,那么我得知的“笨办法”就变成了“巧方法”,―――背诵古韵谐声表和掌握常用通假字可以一步到位,在学习古音学的同时还可以了解学术界最新研究成果,真可谓一举多得。

以上是笔者在拜读白先生《通假字典》时的一些想法,说来与学界同好共鉴焉。值此简帛研究方兴未艾之际,能够得见如此优秀之工具书,实为笔者之幸,学界之福。

当然,以白先生一己之力编纂如此分量的字典,偶或有处理不当之处,也毋庸讳言。白先生已经察觉到这点,就《通假字典》中按语过于简单的问题写成《〈简牍帛书通假字字典〉部分按语的补充说明》一文,对自己提出的新说进行了充分论证,同时又吸收了一些学术界的最新成果,相信此文与《通假字典》合而观之,读者当会收到相得益彰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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