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呛进了沙子的童年

2010-03-31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王立春 我有话说

  《暖暖的星星索》,宋晓杰/著,新世纪出版社2009年8月第一版,11.00元

读着这些字,总是舍不得从书中回过神。但却能感到隐约叮叮咚咚的脆响,我知道,是有什么落下来了。待我从书中抬起头

,天已暗,而我的面前,仿佛已落了一地的珠子,那是一地的珍珠。

写《暖暖的星星索》时的宋晓杰是一个蚌,一个长大的蚌,她用了很长时间,用了很多的血肉,把一粒粒细碎的沙子磨成了珍珠。她忽闪着蚌壳,让自己的珍珠倾泄而出。

那些沙子是呛进她的童年去的。那个时代她个子很小,那个时代的风沙很大,她躲不开那些沙子。她是遍地被沙子呛的小孩之一。别的孩子没什么感觉,但怀有一颗诗心的她从来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当大兰和桃红她们随口呸呸地吐出这些沙子时,她已经迎面吞咽下去,那尖硬和棱角磨得她心痛。从此,她是一只生病的蚌,沙子带来的痛从小就没让她安生过。她自觉地从普通小孩中分离出来,许多年之后,自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哪一个诗人都有病蚌的特质,晓杰尤甚。

这就是我眼睛里的《暖暖的星星索》和诗人宋晓杰。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童年,讲着一个个成长,讲着那些当年让她变成今天珍珠的小沙粒,娓娓道来,琐琐碎碎,却盈盈满满。

这是以纯粹的孩子之心讲的故事,有趣、生动、轻巧。在每一个小节里,我们都能拾捡到这种生动。比如“大院・小屋・旧家具・新生活”里,搬到大院时姐妹三个像家当一样坐在平板车上,和一大摞碗大肚咸菜坛子一起,被爸爸推着,妈妈搂着,谁都休想跑掉;比如“桃红妈・唾沫・习惯”里,“我”学桃红妈呲唾沫的样子;“过年・杀鸡・相依为命”里那两只掐得欲生欲死却相依为伴的庄河鸡和来亨鸡;“八一菜园子・倭瓜花・解救”里那一阵阵不整齐的哭声等等。她有些故意的避重就轻,故意不理会那些有趣故事后面的沉甸,也不让读者理会。她讲得很自在很惬意,看上去云淡风清。宋晓杰天生有制造轻盈和幽默的天分,所以她写起这些就像她平时说笑话一样,驾轻就熟。在每一小节后面,她把自己的想法偷偷换成孩子的想法,随意、率性,漫不经心,可又是多么的石破天惊呀!有多少童年可以重来?有多少天真可以复制?当我们徜徉在这些无法再现的情节里,笑得眼角发湿。

而同时,谁又能感觉不到那笑容后面的酸楚?那是小时候刀刻斧劈般的成长。那是尴尬、胆小、自卑;那是饿,是穷;那是没有朋友的孤单,有了朋友又怕失去朋友的焦虑;那是一个小孩漫无边际的无助……这是一个人的成长之痛。这些成长之痛在孩子的心中放大着沉甸着,推搡着童年往前走,走得一路跟头把式一路抽抽答答。谁的小时候真正无忧过?谁的童年真正快乐过?每颗小小的心上都有过无以言说的痛,我们踩着自己童年的痛一路长大。

这部以自传体童年写就的散文集,把一个时光和历史挟着的童年,展示给我们看。那些痛尽管被欢愉的文字和天真的心掩盖着,却时时露出它的真容。“邻居的钟・没有时间的日子”里,“每天,太阳落到桃红家院子的酱缸帽子上时,姐姐就要翻过墙头儿去看挂钟,那会儿,差不多就该做饭了。”在“两个姑姑・笑话”里,“我忽然想起,自从两个姑姑来我家后,很少见到妈妈和我们一起吃饭了,每次都是我们出去疯跑了,她才在锅台边,把剩饭剩菜草草地‘扫荡’一下”。在“烫绒裤子・数学竞赛・风光”中,妈妈把一条旧裤子染得黑一块红一块的,“我”得穿着它去上学,“除了它,还有哪条裤子可穿呢”,数学竞赛得奖后到全校师生前面去领奖,“我的奖状端得最低――我想让它挡住裤子”;除了生活的窘迫,还有被嘲笑被挤兑的苦楚:第一次进澡堂,紧张得不知捂哪好,竟被两个小伙伴笑为“土老帽”;那些想做好偏偏做不好的尴尬;朋友转学走后很想很想的想念,给朋友的信写好了,放在大辽河水面上,让它飘到对面;电影院里,那流淌不尽的泪水;以及,小学毕业时回到教室物是人非的失落……几乎在每一节,晓杰都让我们痛一下,一小下。诗人的她懂得含蕴懂得干净,她从不多说一句话。而所有的无奈,又怎一个“痛”字了得?

这种痛,小读者不一定感觉得到。我们不去找它的思想和意境什么的吧,给孩子的文学作品,没有必要。等孩子长大了,只要遇到某种情感,想起这本书里的一个细节,若还能产生一种雷击电掣般的撞击,这也就足够了。

大人在书中感觉疼痛,小孩在书中忘记烦恼。这是一本好的儿童文学作品的真正价值。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艾・辛格曾经说,“伟大的作家都是忍受折磨的,但他们从不让读者受这份罪――恰恰相反,他们希望阅读能使读者忘记烦恼。”

没人能躲得开成长的煎熬,从过去到现在,从历史到未来。而作家不仅躲不开,却得迎头面对。就像成人文学躲不开爱与死的永恒主题一样,儿童文学作家永远躲不开的,是少年成长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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