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文章

2010-06-16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章亚昕 我有话说

所谓天下，便是行万里路；所谓文章，便是读万卷书。好诗人，好学者，都是心忧天下的人，也属于好的读书人。更进一步说，那就是不行万里路枉读万卷书，不读万卷书枉行万里路。文章中固然有天下，天下又何尝不是一篇大文章――大出大入，大往大来，便是大道之所在。有情人走过的路，就是诗之道。道本是路，走过就是行道；然后可以道出――抽象为道理，概括为大道。因为诗人有情，情满青山，于是诗中有真趣，情外无文章。这些话其实是为吴开晋先生而说：“吴”在江南，“晋”在河东，心怀天下，遂发而为诗文。有《吴开晋诗文选集》四卷，可以为证。吴开晋先生是我的恩师，1934年出生于山东省阳信县，少小从军，壮年执教，右手写评论，左手著诗文。他的学术代表作是上世纪80年代的《现代诗歌艺术与欣赏》，90年代的《当代新诗论》，新世纪的《新诗的裂变与聚变》；他的诗集有《月牙泉》、《倾听春天》和《游心集》，另有诗文集《听云轩拾墨》和散文集《从黄果树到尼亚加拉》。我认为“游心”二字，最能见出先生兴趣所在。在他的诗文中不乏纪游之作，人生旅途化作心路历程；各地名胜化作诗文中的风景，也就是“游心”了。种种见闻，诸多感慨，当然不仅是对于河山而言。历史与时事，也就一一转化为心头的波澜。

《给教授》这首诗写在1955年，仿佛预示了自己毕生的追求：“讲台上，你是士兵的将军，/讲台下，你是婴儿的母亲，/你满头的白发――荣誉的花环，/你期待的目光――祖国的心。”从军营到校园，从建设到期待，从青春到白发，先生一生的追求就开始在这个充满诗意的起点。惟其如此，40年后《土地的记忆――献给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纪念日》获得以色列诗歌和平奖，可以象征诗艺的巅峰：“土地是有记忆的/正如树木的年轮/一年一道沟壑/贮存着亿万种声音/当太阳的磁针把它划拨/就会发出历史的回声……”这首诗，凝聚了诗人半个世纪的体验与感悟！犹如诗人在《二泉映月》中所说：“月亮跳进水泉里/沾一身琴音/它轻轻抖动/又溅满痴情的银杏/突然，琴音深入泉底/连同那声声叹息”――人生的苦涩呼应艺术的优雅，才带来诗意的深度！吴先生主张以诗为生命、以生命为诗。他的文章中不乏纪游之作，游于山水，游于书籍，游于亲情，游于人生。他写黄果树瀑布想到绿原的诗，写尼亚加拉想到黄果树，甚至写洛夫时，会联想到流泪的大雪……天地有情，诗人重情。文章中也有丰富的历史片断，不乏史料价值。例如他写到《林海雪原》时的曲波仅仅读过《说岳全传》、《水浒传》、《三国演义》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对于当代文学研究者，这消息令人感到震撼。

思潮论、创作论、诗人论，是吴先生诗学的精华所在。思潮论以大量诗歌批评为基石，不仅富有前瞻性，而且异常扎实；创作论以文体研究为基石，视野宏阔而且包容丰富的创作经验；诗人论内容丰富，具有时代性、地域性和包容性的鲜明特色，以“识”见长，以“情”感人，评论细腻而且深刻。作为当代诗坛的见证者，先生的所见所闻所思所论是不可替代的。总之，于路上寻诗，于书中见道，正是吴先生人生事业的缩影。其中，有宏大的境界，有阔大的襟怀，更有远大的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