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沉默的羔羊》里,有一段著名的场景。
为了破案,克拉丽丝去向汉尼拔博士求助,汉尼拔要她以自己的经历作为交换,于是克拉丽丝说出自己童年最痛苦的经历:那是在父亲去世之后,她被寄养在姨妈家里。姨妈家经营牧场。一个清晨,她被羔羊的尖叫惊醒,她跑出去,试图拯救那些待宰羔羊,却因身单力弱而失
但小说家是不能以常情常理以及经验主义者的观人术来衡量的。读她的小说,老能感觉到有羔羊在尖叫。残缺的家庭结构,古怪的家庭关系,是她笔下的常客。在那样的家庭里,不但要忍受内在的敌意和亲密的冲撞,还常常免不了被外在的力量扭曲。《水妖的声音》一开始,穿着黑白格子裤的父亲,让一种模糊的恐惧达到了顶点,那个场面似乎被冰冻了,急需一声尖叫,或者狂暴的举动将它打破。
她笔下的乡村是恬静的,却又常常在时代的浪尖上颠簸失序,并被外来的力量侵袭得面目全非,意外死亡是高概率事件,暴力以不加修饰的方式呈现,在旧时的家园一步之遥处,就是强人的小型金字塔――别墅或者工厂。几种力量对峙着,互相渗透着,为一切蒙上一种大的不安,野草里就有什么在咻咻地潜伏着,水库水塘,则是永远的阴阳交汇之所,在那里生,也在那里死。
她又有那样密集的意象,巢穴(《阁楼》以及她的长篇《淡如肉色》中的房子都是)、水、月光、树木、母亲的阴影、繁殖神话、靠味道辨识爱人、凭感官服从一段恋情,以及创痛之后的回归……早期女性主义作家和诗人失掉的话语方式,放弃的议题,在她这里纷纷复活,在一个连景物描写都嫌多余的时代,她如何完成她浓郁的诗意坚持,简直可以作为一个作家公关案例来进行分析。
她还有一种早期萧红式的、古怪的、未经驯化的语言天分,比如,一个戏剧化的场景中,女人骤然自杀,转眼间,“头戴血花”。这样的字句,是语言上的鱼刺,读到这种地方,得惊艳到扼住喉咙才行。
这种小说,似乎略显不平。但我最喜欢在睡前阅读柳营的小说,因为,一个女人在这种不平顺的时代之中的坚持,甚或罔顾,甚或置之不理,往往有种缝合时代裂缝般的力量。带着梦游般的、恍然神色的柳营,就有这种力量。
在《沉默的羔羊》的最后,克拉丽丝因为逮住了凶手,从此“睡得很沉,很甜,因为羔羊已经安静”。而把一个“screaming”着的世界放进小说之后的柳营,是不是也获得了安静的睡眠?
《阁楼》,柳营著,浙江大学出版社2010年6月,2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