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祈求,如同一位中国诗人祈求的那样:
我祈求炎夏有风,冬日少雨,我祈求花开有红有紫;我祈求爱情不受讥笑,跌倒有人扶持;我祈求同情心――我祈求总有一天,再没有人像我作这样的祈求。
这位诗人深情呼唤在中国最黑暗的岁月,那时,黑夜到了尽头,曙光尚未来临。过了一年,中国开始了新的梦境和追求。我们把希望和幻想带到了新的世纪。祝福春天,祝福鲜花,祝福绘画和音乐,作为诗人,我们更祝福诗歌。
已经过去的二十世纪,为我们留下了辉煌的诗歌遗产。那些伟大的心灵,如同百花赶赴春天的约会,纷纷选择十九世纪的最后时光来到世界:艾略特是1888,阿赫玛托娃是1889,茨维塔耶娃是1892,艾吕雅是1895,叶赛宁也是1895,马雅柯夫斯基是1893,洛尔伽是1898,博尔赫斯是1899,来得晚些的是聂鲁达,是1904,奥登是1907,艾青最晚,是1910,距今也整一百年了。他们都把最年轻的生命留在了二十世纪,他们是那个世纪的骄傲。
中国新诗诞生于二十世纪,它给那个世纪留下了可贵的诗歌遗产,那也是一个长长的名单。二十世纪的终结,二十一世纪的开端,人们总有殷切的期待,期待着如同二十世纪初期那样,从世界的各个方向,也从中国的各个方向,诗人们赶赴一个更为盛大的春天的约会。而奇迹没有发生。
在中国,诗歌如同往常那样,许多人在写,写的很多,但是很少有让人感动的、而且广为传诵的诗。也许“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真的成了世纪的绝唱。从那时到现在,我们一直等待这样动情的诗歌,然而,奇迹没有发生,而我们依然等待。
我们不等待别的,我们只等待诗歌。世上有很多诱惑我们的东西,但那些都不长久,财富有多寡,荣誉有隆替,地位有高低,却都是过眼烟云。就是最宝贵的生命,也都不会永存。世间万物,都只是短暂,唯有诗歌永远。好诗长存万世,它不会衰老,伴随着一代又一代人,在他们的心灵中永存。愈是好诗,愈是永久,这是世上唯一能够永葆青春的不朽。
我们一直在等待奇迹。我们对此深信不疑。现在只是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也许一切都如往常,都如十九世纪最后十年那样,未来的伟大诗人,未来的艾略特,未来的聂鲁达,还有未来的艾青,他们已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动身,正在赶赴新的一场春天的约会。
诗歌是做梦的事业,我们的工作是做梦。人们尽可以嘲笑一切,但是诗歌的美丽、高雅和神圣不可嘲笑。本世纪最初十年,灾难和恐怖不期而至,地震、海啸、形形色色的炸弹和坍塌。但我们依然怀有梦想,期待诗歌的奇迹出现。奇迹没有发生,我们还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