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出版业的巨头们来说,7月21日真是可怕的一天,“豺狼”在他们后腿上狠狠咬了一口,从他们眼皮底下,不论死活,一次拖走了17位金牌作家,包括多位诺贝尔奖得主,另立门户,公然叫板。
经纪人成了出版商
权势极大的美国文学经纪人安德鲁・怀利(AndrewWylie)
20部电子书中,有奥尔罕・帕慕克的《白色城堡》、VS・奈保尔的《抵达之谜》、萨尔曼・拉什迪的《午夜之子》、菲利普・罗斯的《波特诺的怨诉》和马丁・艾米斯的《伦敦场》等在世作家的作品,已故作家的作品则有索尔・贝娄的《奥吉・马奇历险记》、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洛丽塔》、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的《杜撰集》、诺曼・梅勒的《裸者与死者》,以及约翰・厄普代克的“兔子”四部曲等。
这些名家名作皆为市场上的长销书,几乎从无断版、绝版。奥德赛版的电子书一出,势必将与原出版商的纸书展开竞争,而后者将无法从中取得分毫。
就数字权益问题,作家及其后人与出版商们多年来纠缠不清,后者坚称囊有一切版权,但作者们不断置疑,20年前电子书连根毛都没有,何来数字版权?
双方争执不下,怀利烦了,不跟你们这帮家伙叽叽歪歪,老子拉出去单干。
“我们将会同700位客户,看看还有哪些权利没给出版商,然后替他们开家公司,把这些电子书的版权直接交给Google、亚马逊或苹果什么的。”怀利此前告诉《哈佛杂志》,“这会成为另一桩买卖,与出书业务平行开展。”
他最后选了亚马逊的Kindle平台,为期两年,每本奥德赛电子书卖9.99美元,与绝大多数Kin鄄dle版一个价。
豺狼出击
安德鲁・怀利出身出版世家,其父乃老牌文学出版商豪顿・米弗林的前任主编克雷格・怀利。安德鲁1980年入行,以家姓开办文学经纪行于纽约,16年后设伦敦分行,广纳大西洋两岸文坛名流,迄今罗致作家逾700人。
怀利在业内素有“豺狼”别号。他屡次破坏行规,从同行手里抢作家。1995年,他向马丁・艾米斯保证,能为其新作《信息》拿到50万英镑以上的预付稿酬,从而将他一举策反。艾米斯因此弃合作了23年之久的伦敦经纪人帕特・卡凡纳而去,此事亦累及他与卡凡纳的丈夫、另一位英国名作家朱利安・巴恩斯的多年友情。据信巴恩斯暗责他见利忘义,从此与他分道扬镳。
《卫报》2003年的一篇采访形容怀利“在医师或丧葬业的严肃外表下,暗藏着华尔街的那股子劲头”。“啥叫豺狼?”怀利说,“是饿狗吗?嗨!我就是条饿狗。”从一开始,他就是个不喜欢按行规办事的人。在今年七・八月号的《哈佛杂志》上,怀利忆及1979年,他正四处找饭辙,想进出版社干编辑。人家往往都会问这毛头小伙儿最近在读什么?他回答是修昔底德。人家又问他读不读詹姆斯・米谢纳、詹姆斯・克拉韦尔什么的,都是当时的畅销明星。他说:不,不,对不起。“人们会想,要是你连畅销书都不读,怎么可能在今天的出版业干得好。”怀利说:“我那时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行业就不适合我,因为我不会无所事事地读什么畅销书榜――那玩意儿跟日间电视是一路货色。”
他历来放长线钓大鱼。瞧瞧他手里的作家名录,贝梅厄罗――跨世纪的美国文学四杰皆在其中,虽只有罗斯健在,贝娄、梅勒和厄普代克都已在最近数年间先后故去,但他们的书还在源源不断地卖。
去年12月,兰登书屋致信全体经纪人,说不管当初的合同里有没有写明电子书版权的归属,该社都拥有“绝大多数”在版书的数字版权。这一声明引起了作家们的公愤。美国作家公会(AG)为此声明,称旧合同下的作家们只要没有明确授权,均将保留电子书的版权。
作家们认为,出版商就其作品电子版支付的收益比例过低,通常的电子版版税仅有25%,而作家们希望将版税提高一倍到50%,理由是电子书的制作费用更低。
僵持不下之际,怀利突然出手,公司说搞就搞,作品说卖就卖,令兰登等诸巨头猝不及防。该公司立刻做出了激烈反应,声明“对怀利先生的行为感到失望”,并宣布在全球范围内,“不会再与怀利行就新的英语业务达成协议,直至当前形势得以解决”。兰登书屋指责怀利行的作为破坏了该集团对作家承担的长期承诺和投资,“使该代理行成了我们的直接竞争者。”兰登同时致函亚马逊,警告对方可能没有合法销售这些作品的权利。
另一大跨国出版商麦克米伦美国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约翰・萨根特则说,怀利的举动令他“震惊”。他在其blog上进一步指出,“此举对作家、插画家、出版家、其他书商,以及相信图书应尽可能广泛达于读者的人来说,都是一笔极为糟糕的交易。这单买卖有利于亚马逊,而它已经统治了这一市场。”
兔子比狼更可怕
7月19日,亚马逊宣布其Kindle电子书的销量已经超越了精装本纸书。现在,该店每卖出100本精装版纸书,便能卖出143本Kindle电子书。亚马逊同时表示,这一变化还在不断加快。过去四周的销售情况显示,每100本精装版纸书的销量背后,已有180本Kindle电子书卖出。
亚马逊首席执行官杰夫・贝索斯则说,他本人也对变化之迅猛感到吃惊,“我们卖了15年精装书,可Kindle才卖了33个月啊。”
《纽约时报》援引行业观察家的话,督促传统出版商正视现实,调整战略,适应变化,而今后10年之内,在售图书中的纸书可能将不足四分之一。
头牌作家们大多不太管生意上的事,全由自己的经纪人打理。今年春天,我在电话采访奥尔罕・帕慕克时,顺便问了他一个后来因技术原因没有见报的枝节问题。我问他知不知道Google扫描了他十多本书,放在网上供读者检索。帕先生好半天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回答说:“真的吗?我真不清楚这事。这是我头一次听说,我会跟我的经纪人核实一下。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有经纪人,我有出版商,他们保护我的版权。可我知道,在美国,他们允许(浏览)五六页。你知道我总是忙着写作,我的经纪人和出版商会料理这事。不过我得查查。谢谢你告诉我。”
前出版人、现经纪人史蒂夫・罗斯很理解豺狼怀利的大胆之举,他告诉美联社:“随着电子书销量持续增长,平台和发行方式不断进化,作为作家全方位服务者的经纪人也得与时俱进。”
事实上,怀利并非第一个这么干的人,他只是干的比较张扬。去年12月,已有畅销商业类图书作家斯蒂芬・康威宣布,将两本新作的数字版权独家卖给了亚马逊,其出版商西蒙和舒斯特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对出版商们来说,也许最可怕的并不是豺狼――他只是拿在版书做文章,而是作家们有朝一日成了兔子,完全跑掉,抛开出版商,写完新书,直接拿给书店去卖。不难想像,任何人,只要他有一台电脑,都可能成为出版商。
借用厄普代克的“兔子”系列:兔子跑吧――兔子富了,但最后恐怕不是兔子歇了,而很可能是出版商完了。
人人都是出版商的日子,也就意味着出版商的死亡。
但不管怎么说,文学不会死,书不会死,作家也将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