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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党校听课证

2001-05-23 来源:光明日报 肖玉华 我有话说

在我保存的母亲的遗物中,最珍贵的莫过于50年前的一张已经泛黄的粗糙的纸板上用铅字打印的业余党校听课证。母亲已经过世20年了。这些年里,我东奔西走,丢了不少东西,但母亲的这张党校听课证一直在我身边保存着。每当我看到它,仿佛看到当年母亲的身影,仿佛又回到沈阳刚刚解放的那些充满激情而又难忘的日子。

1948年11月初,战争的硝烟刚刚在沈阳上空飘散,这座东北重镇又回到人民的手中。当时,摆在党和政府面前的困难很多,最主要的是缺乏管理经验和人才。从西北和野战部队派到地方的干部,多是昔日驰骋疆场的军人。他们刚刚脱下军装,便开始了建设新世界———这项生疏而艰难的工作。那时最缺乏的就是有文化的人。我的母亲是小学教师,曾当过银行职员,会打字,在当时算是难得的人才,很快被沈阳市总工会发现,调到中国机器制造业工会沈阳市委员会,担任打字员。

那时,我母亲单位的同志,不管是主席还是收发员,大家都一起在食堂吃饭,高粱米饭、苞米面窝窝头、白菜豆腐汤,都吃得那么香甜。干部们穿的是一样的带吊兜的干部服,戴银灰色的新四军帽,女同志也一样。参加工作不久,母亲便脱去以往当教员时经常穿的旗袍,换上四个兜的干部服,戴上新四军帽,梳着短发,左胸前别一只自来水笔,那在当时是很时兴的装束。

机关的同志对像我母亲这样从地方来的有文化的人非常尊重。记得我母亲参加工作不久,便在汉口街34号分得两室住房。搬家的时候,机关的同志都出来帮助搬行李,锅碗瓢盆、柳条包什么的,反正东西不少,可等到住在我们附近的余部长搬家时,只是两口子把两个行李卷往木板床上一放就完事了。母亲回家说到这件事时很有感触,她说,真没有想到,这些人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只有两个行李卷啊!

当时,机关实行供给制,我的母亲每月135分,一个在国民党统治下几乎陷入饥饿状态的穷教员,居然能挣到国家的薪俸,她的感觉相当好。但是,由于母亲一直在国统区的大城市当教员,一下子进入党领导下的工会机关工作,思想感情上的一些东西难以立刻扭转过来。母亲曾教过小学音乐课,那时,教学生唱的也多是流行歌曲,什么《天涯歌女》、《何日君再来》、《树上小鸟啼》之类,加上当时的唱腔轻柔缠绵,有时母亲在机关也不由自主地哼上几句。有一天,机关余部长在闲聊中还说到这件事。回到家里,母亲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她说,她总是听不惯“依呼咳,呀呼咳”的那些歌。可是后来,我发现,母亲的一个小本子上抄了不少用陕北民歌基调谱写的歌曲,像《翻身道情》、《王大妈要和平》等等。

到1951年5月初,母亲不仅机关的事情比过去多,参加社会上的活动也多了,像反对细菌战,和平签名呀;为支援抗美援朝,宣传捐献飞机、大炮呀,时常下班不能按时回家。有一天,我姥姥问她,这些天,怎么总回来得晚?母亲说,机关的事情多,另外,组织上决定让我参加市总工会业余党校学习,每天晚上,要到市总工会礼堂听党课,回来要晚一点。说着,她从兜里仔细地掏出一张业余党校学员听课入场证,然后,瞅着姥姥说,这不是谁都可以去听的,是组织上对咱的信任……她在讲这番话时,脸上显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和幸福。这是后来姥姥告诉我的。

今天,这张50年前的业余党校听课证,依稀可以看到上面用蓝色铅字印着“业余党校听课入场证”,并加盖红色印章:“中共市总总支委员会教务处”,后面是单位、姓名、性别、职别、地址,最后是“1951年5月5日发给……”看到它,便使我想到母亲,想到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初那段特殊历史年代所发生的事情。这些,将永远镌刻在我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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