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捆尘封的书信,印痕着滑落的日子。从中抽出三封:丑妮,这位家乡童年的伙伴便跳入我的脑海。小时候,我和丑妮都生活在河北省平山县太行山深处的一个贫瘠的小山村里,都是共和国的同龄人。14岁那年,我“随军”来到北京,而那个相貌粗陋、性格鲜活的丑妮就开始学做乡村医生。
重读这些来信,我感慨万端。第一封是30多年前的求救信。一个下雪天,抬担架到京城求医的乡亲找到正在上中学的我,从怀中掏出一封还带有体温余热的信。
“梅姐:
救救急吧!
你听说过孙大爷生病的情景吧?刚解放时,孙大爷浑身滚烫滚烫,不停咳血,7天就死了。这些日子,村里好几个人都得了这种病。巫婆‘跳大神’还坑死了一个3岁的孩子。我的招数已经用尽了,扎针、草药都不能退烧,跑了一百多里地到县医院,X光机还坏了,只有到北京找你了,你可一定帮忙。
丑妮63.12.6”
其实,病人患的只是普通的肺炎,但在缺医少药的年代,温饱问题尚未解决,求医就更为艰难,许多病人死得很冤枉。
第二封信,是改革开放后的报喜信,信中还夹着一张倩女的照片。
“梅姐:
听说你参军到了北京军区总医院,我真高兴,我们成为同行了。你知道我一直很自卑。因为长得丑,考护校分数虽然比别人高,却落选了,只好一直留在山沟里。同龄的女伴们都出阁了,我却不敢奢想能找到如意郎君。我暗自垂泪:命运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现在好了,医院增设了许多美容项目。前些日子,我到县医院做了整容,除雀斑、牙齿矫形、重睑手术。对着镜子端详,我觉得自己变成俊姑娘了,媒婆还争着给我提亲呢。
丑妮88.10.12”
照片上的丑妮我确实认不出来了,变得美丽多了,就像重返故乡认不出巨变的村庄一样。
第三封是上个月刚写来的信息信,里面还附着一张调查表格。
“梅姐:
我通过自学、进修,已经成为乡卫生院的一名主治大夫。我们卫生院新购置了B超、X光机、电脑,可以做剖腹产、胃切除等大手术了。咱们地区是胃肠病和食道癌的高发区,我正在做这方面的科研调查。我想请你帮我提供有关信息,一定要瞄准世界医学前沿课题。附上调查表一份,请你帮助找专家进行指导。
丑妮2001.8.12”
求救信、报喜信、信息信,短短的3封来信,穿越着50年卫生改革的历史,折射出农村医疗发展的进程。托在手中,我觉得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