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春节前夕,母亲在县医院做了胃切除手术,我在母亲身旁伺候。同病室一位陪床小伙子听见我的姓名后,说看过我的文章,于是就有了很多话题。那时母亲刚刚能够靠着棉被和枕头坐起身来,还没有力气和大家说话,当小伙子说起好多作家都换了“笔”,用电脑写作有如何如何好处时,一直没有吱声的母亲,很轻声地和我说:“这玩艺儿这么好,咱们也买一台。”
买电脑这想法我不是没有过。我喜欢写,写起来是一种享受,然而抄起来却是一种折磨。于是“想办法”让妻子帮忙:我因此学会了做米饭、煮饺子,包下了刷碗、生炉子;她因此练就了一手漂亮的行楷字,“理乱麻”(识别我的“草”稿)的能力达到了高水准。最要命的是,有时把稿子寄出去后,编辑部迟迟收不到,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再去一张一张地翻检那个横七竖八的草稿堆,好不容易找到了,又轮到妻子面对那团“乱麻”发牢骚——电脑的好处千万条,而我想买电脑的动因,主要是解决抄的问题。我和妻子是同一棵树上的“烦恼果”,我有这想法,她也就不太反对,只是我俩都担心过不了母亲这一关。
现在听到母亲这么说,我也并没有大喜过望,因为母亲不知道买电脑要花多少钱。
“那可不是贱东西,怕得一万多块钱呢。”我说这话时,母亲的脸上竟没有显现出惊讶的表情,仍然很轻声地说:“用得着,就买吧。”
望着母亲,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酸梨。
从我记事起,就经常闹头疼。我的这种周发性头疼虽然不甚严重,也成了父母的一块心病。父亲几次用独轮车推着我到几家医院去诊治,也未见大效,仍然每隔半月十天就疼一次,每次都由母亲到“代销点”花一两毛钱买一两个酸梨给我吃。吃着酸梨的时候,头疼就好像轻了许多。那正是我们村“一个工分儿两毛钱”的年代,有这么点小病就受到如此厚待的,在当时的我们村来说,是绝无仅有的。
我们村名为“小庄”,其实并不“小”,每次母亲去买酸梨,都要跑上半天。一次,母亲又要去为我买酸梨时,我就有了一个想法:“妈,咱们一次买一块钱的酸梨吧,我啥时候头疼了就吃一个,也不多吃,省得你总去买。”母亲连想也没有想,就说:“你这孩子净说傻话,哪儿有一起买一块钱的梨放着的?”
听母亲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得母亲小气;当我真的把一台新电脑安装在书房时,真切地感到:母亲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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