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关于《译林》的争执犹似在耳,杂志却已经出到了100期。二十多年来,《译林》以它独有的方式通过翻译国外的通俗小说为我国读者打开了一扇了解世界的窗户。
现在,中国图书市场已经被越来越多的国内或国外的通俗文学所占领,连我们的电视和电影都越来越看重观众的口味。是否应该介绍国外的通俗文学似乎早就不成问题了。这本来就是大众的精神生活的一部分。但这一切却是以《译林》杂志的出版为开始的。《译林》编辑部那些最早吃螃蟹的人应该说是功不可没。
前些日子,我看了些关于美国20世纪30年代文学的论著,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当时,由于经济危机,美国作家比较关注社会现实和政治问题,左翼文学影响比较大。但评论家们注意到,那时候的作家们为了争取读者,往往主动采用通俗小说的手法。有的学者以大量的事实说明,当年的激进作家努力创造一个从政治思想到手法技巧都比较老练、高超而又能吸引广大群众的文学。还有的学者论述,在上世纪30年代严肃艺术与大众文化的界限已经变得模糊了,因为当时人们可以随时通过收音机倾听高雅音乐,也有条件参观梵高或塞尚等名家的画展或购买他们的作品,高雅艺术本身已成为一种大众文化。更有学者发现,当时主张创造无产阶级文学的一些左翼作家一心创建一种新的既非高雅也不低俗的激进文化,一种为人民大众所喜爱的作品。因此,他们努力把大众文化的语言运用到写作之中,也十分注意采用人们喜闻乐见的形式。例如,黑人作家兰斯顿·休斯写诗歌颂爵士音乐,他的剧本《难道你不想自由?》里采用了布鲁斯、爵士和其他通俗音乐的节奏来宣传他对美国黑人历史的进步观点。剧作家克利福德·奥德兹甚至想去好莱坞把电影变成为人民大众的真正的艺术形式。他表现纽约汽车工人罢工斗争的《等待老左》是当年在百老汇上演过的最激进的无产阶级戏剧,其充满激情的语言和结尾处的“罢工!罢工!”的口号非常有煽动性,但它那基本没有舞台布景和打破舞台与观众界限的做法又是一种创新,对后来的剧作家有很大的影响。他创造的“活报剧”在我国也曾经很流行。在我国抗战和解放战争时期,《放下你的鞭子》等活报剧在宣传鼓动群众方面曾起过很好的作用。
其实,在当前的美国大学,通俗文学是一门很受学生欢迎的课程。有关的评论书籍也很多,而且常常把通俗文学与社会、政治联系在一起。我看到过一本这方面的书。从书名——《政治神话与通俗小说》——以及其中一些文章的标题——《政治神话、通俗小说与美国文化》、《美国西部小说中的自然、人性与社会》、《胜利并非一切:论体育小说作为一种政治批评》等就可以知道作者并不认为通俗小说仅仅是娱乐、消闲的东西。还有一本谈1935-1965年美国文学的专著专门有一节谈这时期的通俗文学,作者认为,通俗小说如《飘》是读者发现的(当然也得归功于电影《乱世佳人》),但严肃文学要在读了“小说入门”课程以后才知道。尽管作者说这是比较实用主义的观点,但也不无道理。
我在美国加州伯克莱大学的图书馆里还发现过一套叫《当代通俗作家批评指南》的参考书,入选作家有我们熟悉的、《译林》经常刊登的专写律师事务所黑幕的格里森姆、《唯一的爱》的作者艾里奇·西格尔、《喜福会》的作者、华裔作家谭恩美以及在美国很受欢迎但在我国未能得此殊荣的恐怖小说家斯蒂芬·金等。总编在序言中说明,他们所选的作家必须首先是畅销小说家;其次,这个作家不能只出过一本畅销小说,必须是多产而又都畅销;第三,这些人有自己固定的读者群(或书迷),他们和评论家始终热切地等待这个作家出新书;第四倒不是条件而是经常出现的现象,即这些书常被高价收购后拍成电影,而且也跟书一样成功。这位总编说,畅销小说是由作家和读者一起创造的。读者的喜爱是对一本小说的最大的考验。
值得注意的是,这套丛书的顾问是由一群中学语文教师和中学图书馆及公共图书馆的馆员组成的。丛书在1995年开始出版,到今年他们将出到45本。内容已扩大到获1995年诺贝尔文学奖的托尼·莫里森和一些蜚声文坛、并非严格意义上的通俗作家如约翰·欧文、黑人作家玛雅·安杰罗、华裔作家汤亭亭等,甚至还有并非美国作家的加西亚·马尔克斯。看来这套书做得很成功。
我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似乎跟《译林》100期没有什么大关系。其实不然,一方面,通俗小说种类很多;另一方面,通俗小说也有层次高低的差异,精华与糟粕之区分。因此,如何帮助读者开阔眼界,了解更多更好的外国通俗文学,尤其是如何引导读者提高鉴赏水平与鉴别香花毒草的能力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应该说,《译林》杂志是注意到这些问题的。它几乎每期都有一篇有关该期刊登的长篇小说的评论文章;也曾介绍过德国女作家描写女人生活很有女性意识的《超级女人》以及从另外一种角度写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朗读者》等比较优秀的作品。但我认为《译林》介绍美国的东西多了一些,而且惊险小说也似乎多了一些。我希望《译林》今后在内容方面还可以更多样化一些,也许甚至可以有点历史小说、体育小说,甚至科幻小说,国别似乎也不必局限在美国、德国等国家。另外在分析介绍方面还可以再多下些功夫,确实做到在普及基础上的提高。《译林》过去在介绍国外通俗文学方面起了开路先锋的作用,希望今后能在我们国家对通俗文学的研究方面闯出一条新路,作出它应有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