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满(sh amm an)是英文巫的译音,撒满文化即巫文化,我称巫文化为撒满文化是尊重哈佛大学人类学系主任张光直先生有关全世界存在撒满文化圈的学术见解,我自己仍习惯称巫文化。研究巫文化的人多,研究方法也不同,例如,国内民俗研究者谈傩戏问题,视其为巫文化产物,文学史者解释屈原的《九歌》,认为是描写春秋战国民间巫术祭祀场面。将巫文化看作国际现象以及从远古巫术对人类的重大影响角度研究巫文化,我是读研究生时在张光直先生的文章中首次见到。
研究巫文化要明白人类文明发展史,自英国学者佛雷泽1890年写《金枝》一书以来,学术界都认为人类文明经过了巫术——宗教——科学的过程。佛雷泽受泰勒《原始文化》一书影响,强调比较研究法,发现世界各民族材料都存在过集祭司与帝王于一身的人物,认为巫术信仰和巫术活动表明古人相信可以利用外在力量为自己造福,其早于宗教,佛雷译还在著作中对巫术作了详细分析,例如,他认为巫术原则可以归结为“相似律”与“接触律”,前者形成“顺势巫术”,即通过模拟实现想做的事,后者形成“接触巫术”,即通过与某人接触过的物体对其本人施加影响。佛雷泽的很多论断至今仍被学术界沿用,
研究远古舞蹈时,必须思考佛雷泽及张光直等人的观点。例如,为何远古盘舞在远古祭祀中的地位非常高?这是受巫术思维影响。远古人类希望借助外在力量为自己造福,于是按人间规律对待外在力量,以为给至尊者提供最好食物能得到报答,这些食物以带血动物为代表,但带血动物不能单独存在,故而,盛放动物的器皿享有尊贵地位,以这种器皿舞蹈的盘舞在祭祀活动中不可缺少。再如,为何远古盘舞是世界性舞蹈?这就要明白张光直有关撒满文化圈的定义所涉及的地域问题。张光直认为,巫文化将宇宙视为天地人神层次,巫借助天地柱贯通上下层次,那么,天地柱务必成为舞蹈研究内容,天地柱在世界各地转换形式多,例如十字架,华表,印弟安的图腾柱,印度的卒睹波等。如果盘舞以天地柱为核心,盘舞是世界性舞蹈不言自明。这个问题容易说清楚,例如,汉代墓画杂技场面的爬杆节目,其木杆上有一坐人的盘及横木,而盛放带血动物的盘可以放在天地柱上表示永远祭祀,盘(以及横木)在天地柱上的添减则成了巫文化中各地祭祀象征物的区别。世界各地的器皿舞与远古盘舞的继承关系明显,蒙古盅碗舞头顶一大迭碗类似宝塔顶上的塔刹,塔是由一根木杆顶一个盘的卒睹波发展而来,盘的累积形成塔刹概念,而头顶一串容器的舞蹈在很多民族可以见到。
张光直的观点也有人反对,如曾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搞远古神话研究的何新。何新为何反对张光直观点,我没见过其详细文章,如果何新是以远古神话研究身份说话,则让人有些怀疑他的意见,因为何新研究远古神话没有正确基点,过多借助想入非非。例如,他研究龙的起源提出几种假设,这些假设缺乏逻辑框架,资料随意性大。在我看来,研究龙的起源必须立足巫文化,中国远古的人面鱼陶盆应该是龙的起源出处,即,该陶盆是远古求雨盘舞的舞器,鱼与人头相加是将几种不同功能的祭祀手段结合在一块以加强巫术效应,舞盘求雨是以类生类的巫术方法。此外,何新对盘古开天地神话的研究也存在问题,因为从远古盘舞角度看,葫芦笙伴奏盘舞是生育舞蹈前奏,盘古是盘葫语音讹变,而云南出土有四人乐舞俑,其一人吹芦笙三人平摊手掌舞蹈,这平摊手掌其实是托盘舞蹈。
总之,巫文化并非人类文明史上的一个简单问题,而涉及东西方文化冲突的核心部分。在舞蹈研究中,确实存在巫文化或撒满文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