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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骨凛凛一宗师

2002-04-13 来源:光明日报 龚放 罗静 我有话说

翻开浸润了“食文化”精华的“金陵菜谱”,一道创于20世纪40年代的家常菜——“胡先生豆腐”赫然在列。比起粤港大餐,菜虽不起眼,但它的创始人——胡小石先生,却是我国学术界学富五车、鼎鼎大名的一代宗师。

胡小石,名光炜,号夏庐,生长于南京。他学问渊博,无所不通,长期从事古文字声韵、训诂、经、史籍、诸子、佛典道藏、金石书画和诗词曲赋的研究与教学,造诣精深。

1906年9月,胡小石考取南京大学的前身两江师范学堂预科,翌年2月插班入农学博物分类科。一次,学堂监督李瑞清亲自出题测试,题目撷自《仪礼》。家学甚厚的胡小石5岁即读《尔雅》,对张惠言的《仪礼图》也研学多遍,因此胸有成竹,一挥而就。梅庵先生发现学农博的学生中居然有一弱冠少年能作有关《仪式》的文章,大喜过望,青睐有加,并亲自在课余授其传统国学。

1917年,胡小石经梅庵先生介绍,到上海任明智大学国文教员。第二年1月,应邀到梅庵先生家当塾师,一方面教其弟侄经学、小学及诗文,一方面又师从梅庵先生及与梅庵过从甚密的晚清老宿沈曾植、郑大鹤、王静安、曾农髯等,学帖学、金石文字学及书画、甲骨学等。

1920年11月,胡小石离开上海北上,受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之聘,任该校教授兼国文部主任,与同在该校执教的李大钊先生相识。胡小石与“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李大钊十分投缘,晚上常常步行去石附马大街后宅李大钊家中闲谈,友情甚笃。

1924年胡小石离开武昌高师,回宁出任金陵大学教授兼国文系主任。

胡小石早年很少介入政治活动,但他为人真诚、正直,澹泊名利,风骨凛凛。正如著名书法家曾农髯先生评价所言,“其为人孤峻绝物,苟非所与必面唾之,虽白刃在前不顾也。”

1946年秋,国民党为蒋介石六十寿辰祝寿,朝野各色人等竞相效忠。当时有一“民意机构”派人与已是中央大学最负盛名的学者之一的胡小石商洽,许以重金请他为蒋介石书写寿文。然而当来人刚刚说明来意,胡小石即一口回绝。来人情急之下,脱口反问:“前时美军史迪威逝世,那次公祭典礼上的祭文,不是由先生写作的吗?”胡小石立刻回敬道:“史迪威将军来中国帮助我们抗战,所以我才为他写祭文。再说,我只会给死人写祭文,不会替活人写寿文。”来人闻之变色,悻悻而去。

解放前夕,胡小石目睹外患日深,生灵涂炭,对国民党的黑暗统治深为痛恨,曾公开拒任中央大学校长,并与学生一道游行请愿,险遭不测。南京解放后,国立中央大学更名为国立南京大学。胡小石欣然出任国立南京大学校务委员会成员,兼任文学院院长。

在自身的学术追求上,胡小石的精湛造诣更是有口皆碑,有目共睹。

胡小石早年在两江师范求学时,即以诗文名噪一时。后师拜清末诗坛“同光体”领袖之一的陈散原先生门下,从受诗学。胡小石谨遵师教,转学多师,自成风格。其生平所作,七绝居多,旨趣神妙,风调隽美。散原先生曾赞其“仰追刘宾客,为七百年来罕见”。后其弟子汇印《愿夏庐诗词钞》,收入诗251首、词19阕,“约存全貌之半”。

胡小石亦是金陵书坛的泰斗。早年受梅庵先生指点,始学北碑《郑文公碑》和《张黑女墓志》,从此笔力沉着,书艺大进。后于篆、隶、真、行、草全面钻研,书法博采众长,自成一体,世所公认。他生前曾为南京不少地方题过名。其中最显眼的有三处:一为梅园新村的“中共代表团原址”铜牌,二为“南京博物院”院名,三为鼓楼的“曙光电影院”。他的这一书法造诣还体现在他授课时遒劲高古的板书上。1961年5月,他作校庆学术报告时,胡小石示意要更换板书。有位同学上前帮忙擦黑板,突然台下响起一片“不!不要擦”的喊声,一时间那位学生手持板擦愣在台上,惘然不知所措。原来前来听讲的师生实在不忍擦去如此精妙的板书。见此,胡小石不禁哑然失笑。

胡小石的教学艺术也因形神俱备、收放自如而堪称一绝。他博闻强记,既专攻农博,又精通文史,还长于绘画。他对诗经楚辞中的名物训话,既引经据典考证其出处,又当场作画以图形阐释。如讲解《离骚》“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一句时,就引南宋吴仁杰的《离骚草木疏》,指出兰蕙属于唇形笠植物,一茎一花为“兰”,一茎数花为“蕙”,并在黑板上画出不同品种的形状。他还曾图解“太岁在寅曰摄提格”,并据此测算屈原的生年。又曾在黑板上绘出屈原三次流放与东行的图,帮助学生更深刻地了解屈原坎坷的遭际。

作为一代大师,胡小石更是一位有着丰富而高雅生活情趣的性情中人。

他曾不止一次讲过:“平生有三好,一好读书,二好赋诗挥毫,三好东坡肉。”胡小石授课之余,常邀学生数人,或去城南城北几个老字号菜馆品尝佳肴,或是去清凉山扫叶楼饮茶品茗,或是到夫子庙秦淮河畔小摊上吃“油氽豆腐干”。作为一个“美食家”,他推重“饮食文化”,更陶醉于和弟子、友人饮酒赋诗、纵论文史的氛围。带弟子观赏昆剧、登高怀古、踏青觅胜更是胡小石的几大“赏心乐事”。其雅怀高致由此可见一斑。

胡小石曾在一诗中写道:“吾生譬行文,安问淡与绚。”纵观他的一生,不正像是一篇写得既平淡又绚烂,自然而瑰伟的好文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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