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芬村是深圳市龙岗区布吉镇的一个自然小村落,方圆4平方公里,祖籍居民仅300余人,外来人口有上万人。1989年,一位名叫黄江的香港人来到这里。黄先生在香港是经营商品画(又称“行画”)的,20世纪80年代来深圳、广州等地开办商品画加工产业。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来到大芬村,被这里民风的纯朴、干部的热情所吸引,便带领十几位画工来到大芬村,租用了一间民房,开始了国内少有的油画加工、收购、出口的产业。
大芬村的油画能卖钱的消息传开了,一些喜欢漂泊的绘画人员开始聚居到这里,他们当中有绘画爱好者、美术学院毕业生、以及一些声名渐响的画家,在大芬村开始了自画自卖的“画工生涯”,油画制作也因此添香增色,从小批量的“照版复制”到批量的“多元生产”;从干枯的技巧临摹到有生命的艺术创作,大芬村的油画渐渐成了一个产业。琳琅的街面除了风格各异的画室外,还有经营油画配套工具的画笔、颜料、画框、宣纸等大小店铺不下五六十家。它们相互补充,逐步形成了一条滚动生产链。油画产业不仅带动了油画以及相关行业的发展,还盘活了地方经济。当地村民的房屋出租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据统计,到2000年,大芬村进驻了来自20多个省市的画家1000多人,租用民房作画室的达500多间,油画每年出口创汇额折合人民币达3000多万元。
最近,记者慕名来到大芬村。一进村,放眼所及的便是油画,或抽象,或写实,外墙上画着的,甚至孩子手里玩具都与油画相关。随处可见“蒙娜丽莎”的微笑、“阿尔卑斯山谷”的异国情调。小的盈尺,大的丈余。它们从不同的角度平面传递着与生活相熨帖的艺术气息。在村子里生活的人,一种是拿着画笔挥洒自如的工匠、画家,再者便是洗脚上田的农民——也就是前者的房东,他们各自盘踞在不同的生活平面上,阳春白雪的风雅与下里巴人的朴实,平仄有致地散布在各个居民楼里。偶尔碰到一趿着拖鞋着装随意的人,冷不丁地递给你一张名片,上面是“某某画家”,让人不觉为之起敬,深感这里有一股卧虎藏龙的神秘气息。一栋看似不起眼的民居,走近一瞧,赫然挂着的也许就是一块“某某画室”“某某创作室”的招牌。据说,生活在这里的经过优胜劣汰的市场规则生存下来的画工们,每天都可以以手工流水线的作业方式,“克隆”出上十幅凡高的“向日葵”或达·芬奇的“蒙娜丽莎”,而且每幅都不会走样。传神的临摹和低廉的价格使大芬村的油画甚至成了欧洲油画市场上的抢手货。
“要发展艺术产业,就要放下艺术的孤傲姿态,以退为进,让消费者对绘画艺术的认识有一个雅俗共赏的接入口。”一位在油画村从事创作的行内人士对记者如是说。
这位今年已近50岁的先生,由画而商再而画,他的人生可谓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弯。如今归隐于大芬村做了个画匠。他现在总是站在商业的角度上看待艺术的,他说,在经济市场里油画是艺术,也是商品;要发展必须先生存。如其言,大芬油画村里的画无论是临摹品还是独创品,从其种类到内容,都有一种难言的拘谨。这种配合着时尚、市场、消费人群需求的油画艺术,生长在深圳这个市场经济发达的城市,就像仙人掌一样,收起了所有招摇的枝叶,默默地把养分贮存在肥厚的根茎里自我供给养分。
在油画村里,记者意外地走进了一家国画室,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清醇就如百花丛里独睡的白莲。国画的淡雅洒脱与油画的浓郁细腻构成两种迥异的风景线。店主专于国画,自画自销,作品多为独创。他说国画近年来相当抢手。人们如今以贴近生活、回归自然为时尚,而明清间的画风正合了这种口味。且市场流通货币相对值的浮动,使得消费者渐渐关注财产的保值与增值,而真正的艺术品在这方面,具有相当的发展空间。
在大芬村,记者还碰到了一位已经退休的旅美画家,他画了一辈子的国画,如今却转向画油画。他觉得解读一幅画,首先要熟悉画背后的民族文化和生活方式,只有这样才能破译画布上颜料无声的语言,他要把这许多年对西方文化的理解用中国方式表达出来,在东西方绘画艺术间找到相交界面,开辟一种让更多不同种族的人所接受的艺术形式。他说,油画是舶来品,要让它在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生根发展,甚至用它去赚它欧洲人的钱,需要不断探索和创新的过程。
如今的大芬村,无论是从硬件的布局上还是软件的配套上,都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油画村。当地政府已把油画产业当作前景可观的经济作物来培植。一栋三层楼的“大芬书画艺术中心”已经落成,更多的画家和新闻记者走进了大芬村,去探寻其中的秘密和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