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彤先生于1921年夏拿到美国哈佛大学研究院的硕士学位,他本想在那里再修习几门课程,然后回国。但1922年初,他接到已在东南大学任教的吴宓先生的信,信中说他和梅光迪先生共同推荐用彤先生到东南大学哲学系任教授,并一起实现他们早年在清华学堂希望做的“融化新旧,撷精立极”的复兴中国文化的抱负。用彤先生接到吴宓先生的信后,立即回国就任东南大学哲学系教授职,并参加了由吴宓先生主办的以“昌明国粹,融合新知”为宗旨的《学衡》杂志,并成为“学衡派”主要成员之一。而当今“学衡派”已成为研究中国近现代学术史的重点课题之一。
用彤先生回国后发表的第一篇论文《评近人之文化研究》就是在《学衡》上发表的。在这篇论文中用彤先生提出“文化之研究乃真理之讨论”的主张,并批评了当时的几种不良学风。他认为,当时学术界的某些“学者”有着共同的缺点,就是“浅”与“隘”。“浅”就是“论不探源”,只看表面现象,而不分析其源流。“隘”就是知识狭隘,以偏概全。我认为,这或者也是今日学风不正的表现。现在有些“学者”只追求狭隘的实用(或效益),而不探求理真;只是知道某一学科的皮毛,就创造体系,以为他的那套所谓“理论”可以解决当今人类社会的一切问题。为避免这些不良之学风,用彤先生提出学术研究必须以中文化之材料“广搜精求”、“精考事实,平情立言”,才能达到探求真理之目的。我想,这无疑是当时东南大学所提倡之优良学风。
用彤先生因故于1925年夏曾暂离东南大学,而北上到天津南开大学任教,但到1927年夏他又回到东南大学任哲学系教授并兼任系主任。用彤先生一向主张学哲学必须“融合中西”、“接通华梵”,也就是说,哲学系不仅要修习和研究中国哲学,同时要修习和研究西方哲学,还应该研究印度哲学。用彤先生自己就在东南大学开设过这三方面的课程。用彤先生还特别重视伦理学的研究,当时他命在校学生向达把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译成中文,刊于《学衡》。任何历史悠久的伟大民族,其文化必有其源头和深厚之根源,用彤先生在东南大学写了《印度哲学之起源》等刊于《学衡》,并命他的另一位学生陈康致力于古希腊哲学之研究,陈康教授的《巴曼尼德斯篇注释》,已成为当今研究希腊哲学的权威性著作。这些都是说明用彤先生主张“学必探源”的例证。1931年夏,用彤先生由东南大学转任北京大学教授,并任哲学系主任近二十年。他在北京大学办哲学系实际上仍然坚持在东南大学主张的“融合中西”、“接通华梵”之宗旨,使北京大学哲学系成为当时国内具有特色的一个哲学系。
今值东南大学建校百周年之际,特此祝贺,希望东南大学在国内外树立良好之学风,办成世界一流的大学。
(汤一介:1927年生,湖北黄梅人。195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1990年获加拿大麦克玛斯特大学荣誉博士,现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中国哲学与文化研究所所长,中国文化书院院长,中国哲学史学会副会长,中华孔子学会副会长,国际价值与哲学研究会理事。著有《郭象与魏晋玄学》、《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道教》、《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道释》、《儒道释与内在超越问题》、《儒教、佛教、道教、基督教与中国文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