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隆平 摄影:侯艺兵
袁隆平,1930年生于北京。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最高科技成就奖获得者,我国杂交水稻研究领域的开创者和带头人,被誉为“杂交水稻之父”。现任国家杂交水稻工作技术中心暨湖南杂交水稻研究中心主任,湖南省政协副主席。
曾就读武汉市扶轮小学、重庆市龙门浩小学、武汉博学中学,1953年毕业于西南农学院。1964年开始从事杂交水稻研究。
记者:您的外表不太像一般人想象的科学家的样子。一定还有人想问,像您这样取得这么大成就的人,在读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学生?
袁隆平:读书时我特别好动,不是标准的好学生。一直到大学,同学对给我写鉴定还要笑我:“爱好:自由,特长:散漫”。
我读书时的特点是太随意,感兴趣的就读,不感兴趣的就不读。我喜欢外语、地理、化学,最不喜欢的是数学。因为小学在学正负数的时候,我搞不懂为什么负负相乘就得正,就去问老师,老师说,“你记着就是”;学几何对一个定理有异议,去问,还是一样回答。我因此得出结论,数学不讲道理,于是不再理会,学数学兴趣一直不大,成绩不好。可见教师的一句话有多重要!
2001年我和数学家吴文俊一起去领国家科技最高奖的时候,我还向吴文俊讲起数学没学好的事。我很仰慕地说:“数学是科学之母,任何科学到了最高阶段都要数量化”,吴文俊马上回我一句:“农业是数学之父,我国数学的发源,就是来自对农作物产量的计算。”
记者:无论高考怎样统一要求,哪里都会有一些偏科的孩子。对学生个体的这种差异,有的大学网开一面,破例招收确有特殊才能、又不够专业录取线的孩子,这事你怎么看?
袁隆平:我看很好。高考也应该把如何鼓励偏才的问题考虑进去。如果什么都整齐划一地要求,可能会把真正有创造力的学生箍死,埋没一些人才。我身边就有这样活生生的例子,有个远房亲戚的孩子,外语成绩特别突出,但数学特别不行,由于偏科,高考考了3年没有考上,弄得面黄肌瘦,腰也弯了,眼也近视了,整个人都枯萎起来,像个小老头。我就说,不要考了,你外语好,我用你所长。正好我这里要与美国公司合作,需要翻译,就让他来试试看。没想到他来了以后竟如鱼得水,干得很顺手,外语水平、综合素质越来越高,现在整天奔波于世界各地,人也胖了,神气了。
所以我认为考试要改革,要突破一些框框,允许一些偏科的孩子发展自己的兴趣特长。学生平时在学习当中要少考、多学,知识面要宽,学校要特别注重学生自由发展兴趣特长,甚至鼓励“偏才”。循规蹈矩的孩子缺乏创造力,“全才”不见得今后都会发展,有些是书呆子,没有什么戏唱。过于统一的考试会埋没偏才,将来通过高考改革,学校有了一定自主权,有些专业的考试,考两科基础课,再选一门专业课未尝不可。
记者:农业、石油、地质勘探等等老专业直接关涉国民经济的基础,但不再是热门专业,甚至被冷落,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袁隆平:关于学农的人不多,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是时代潮流使然。当然人各有志,具体到个人,有一个对农业的认识的问题。
我立志学农始于读初小时学校组织的一次郊游,那多少是带有小资幻想的选择,离现实太远,我真正认定将这条路走到底,是因为我在60年代亲历了大饥荒,那时大家都饿得浮肿,我亲眼见到5个饿殍倒在路边和桥下,那情形刺激了我这个学农的人。
常有人问我,你搞发明总要有灵感,那灵感是怎么来的?我说所谓灵感,它是知识、经验、追求、思索几种因素综合后升华的产物,由于某种外界因素的刺激,一下子火花出来了。所以,灵感除了要捕捉思想火花,还必须有其他的积累,特别还包括一个人的追求、责任感。
应该让青年人了解,真正学农是会有出息的。农业真正是包罗万象的事业,包括那么多作物、动物、微生物,样样与人的生存休戚相关。无非要常在田间工作苦一点,但无论自然的天地、还是科学研究的天地都特别宽广,有广阔的前途。
记者:您看上去身体很棒,听说读书时是运动健将,还拉小提琴、跳踢踏舞?
袁隆平:我小学上的是一所教会学校,现在看来学校在德、智、体、美、劳几个方面都兼顾得比较好。我兴趣广泛,但成绩最突出的是体育。在体育项目中,我玩各种球类的水平都是二流、三流,但游泳是一流。有一次汉口市举办游泳选拔赛,我那时特别瘦小,怎么要求老师都不带我,我就偷着跳上别的同学自行车后架去比赛了,结果我拿了自由泳和蛙泳两个第一。
这成绩当然不是偶然的,我那时特别好动,正值抗日战争年代,我在重庆上学,经常上着课就响警报,大家就躲进防空洞。可是我在洞里怎么也憋不住,就偷偷溜出去跳到长江里游泳。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数学学得好,我们俩曾达成一个协议,我教他游泳,他帮我解题。可是他很快学会了游泳,而且后来在单位还当了游泳冠军,也当了院士;而我倒是靠他帮我解题,可成绩更糟!这是玩笑。
我觉得学生时代重视体育,加强身体锻炼特别重要,不能小看体育。我现在72岁了,天天下田。年年体检,凡是老年病,什么高血压、白内障、前列腺炎……都与我不沾边,只有眼睛是100度“老花”。我的体重按照标准体重一算,只差0.1公斤,肌肉一点没有萎缩。有一次在广州,一个盲人给我按摩,说我的肌肉很有弹性,问我多大年龄,我慌说35,他说差不多,我又说,是35公岁,他不信。前几天我们单位游泳比赛,我参加两个项目,结果,72岁了,又拿了两个第一。
记者:听说你现在还每天骑摩托车率队到试验田?
袁隆平:现在不是骑摩托车了,条件好了,改开汽车了,下次见到我,但愿能开直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