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浓钱淡,永葆清白”、“对待身外之物要铁石心肠”——郑培民走了,但他生前经常说的这些话还回荡在人们耳边,他廉洁自律的故事被人们争相传诵。
郑培民的妻子杨力求,湖南省新华书店的一名普通职工——
他与我结婚30年,这是他改变我,帮助我的30年,这也是我们相亲相爱的30年。能够找到这样的丈夫,是我一辈子的福气。
他没什么业余爱好,从不进歌舞厅,最爱的东西是书,最迷恋的地方是办公室。节假日他是从来不待在家里休息的,不是到外面开会调研就是到办公室处理公务。
他对自己、对我们要求很严。老郑从来不让我坐他的顺风车,说要注意影响。我不会骑车,搭公共汽车不方便,上班走一趟需35分钟,有人想为我换个离家近点的单位,被老郑拒绝,他说没这个必要。
女儿的男朋友第一次到我家,我说:“我们家,有一样东西最少,就是钱;有一样东西最多,就是爱。你要有思想准备哦。”女儿的婚事,我们是悄悄办的,没通知同事和亲友,没收一分钱礼金。老郑说:“不能给别人一点送礼的由头,不能让自己有半点腐败的念头。”
他是省委副书记,我是营业员,只是分工不同,我们没有距离。老郑说:“在外面,我是领导;在家里,你是领导。”镶着结婚照的小镜框,平时摆在书架上,只要出差,他就放进提包带走,一个人的时候拿出来看。有一回他开玩笑:“虽说没带你出去玩,可你的照片跟我出过好几次国呐!”
他调到湘西,两地分居,我想他,他也想我。有一回他插田,摔下3米高的田坎,伤得不轻。我哭了,打电话问老郑,为什么只讲那里如何如何好,不讲受了伤?老郑说怕你不放心。我跑到湘西去看他,西装在柜子里生了虫,鞋子上尽是泥巴,我要帮他刷。他说刷也白刷,出门又是一脚泥。
郑海龙,郑培民的儿子,管理学博士——
我在湘潭大学读书7年,父亲没用专车接送我一次。我提着行李挤公共汽车满头大汗。同学指着在校园里穿梭而过的小汽车说,你还不如他们。我说我比他们强。同学看我碗里吃什么菜,留意我讲不讲痞话。我想起父亲的教诲:从儿子看父亲形象,从父亲看党员的形象。
一位客人来家拜访,临走交我一个装满钱的信封,说他是父亲的老同学,收下父亲不会责怪的。我把信封交给父亲。父亲请他吃饭,饭后送给老同学两瓶酒,在汽车开动的一刹那,父亲对老同学说:“钱在酒中。”父亲不止一次拒绝别人的钱物,还经常把四个字写在退礼条上:“情浓钱淡”。
1990年他离任湘潭前,准备将他在担任湘潭市委书记期间积累的1700多元稿费上交组织。我当时不理解,拿稿费又不犯错误,用这钱买台冰箱多好。父亲说:我的文章都是集体劳动的结果,不该归我个人。同样,他离任湘西州委书记时,也将积累的稿费上交组织。
父亲的风格影响了我们一家。在廉政问题上,爸爸守前门,妈妈守后门,我和姐姐守侧门。爸爸有篇日记:“某某同志来家。我不在家,请我爱人转给我一封推荐信,并送了5000元钱,要力求旅游用,力求当即指出,这是送‘错误’给我们,绝对不能收。”
大年初一,他就召开家庭会,谈新年打算。父亲对我说:“与其留给你财富,不如留给你创造财富的能力。读书就是在积累创造财富的能力。你一定要甘于寂寞,甘于清贫。”他鼓励我积极参加每年的大学生暑期“三下乡”活动。告诉我湘西的孩子有多苦,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去年8月,我参加大学生代表团赴祖国宝岛台湾交流访问。临行前,父亲帮我把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在箱子里,嘱咐我给台湾同学好好介绍一下湖南。他说:“湖南的特点是三乡一地:鱼米之乡,有色金属矿之乡和非金属矿之乡,旅游胜地。张家界、凤凰古城闻名天下。湖南人会读书,‘惟楚有才,于斯为盛’;湖南人会种地,‘湖广熟,天下足’;湖南人会打仗,‘无湘不成军’;湖南人有求索精神,屈原的《离骚》‘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湖南人有先忧后乐精神,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湖南人有牺牲精神,谭嗣同有诗‘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湖南人有革命精神,毛主席的‘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多么豪迈,多有气势!”我把父亲的话原原本本带到了台南师范大学的讲台上,全场一片热烈掌声。许多台湾同学请我将引用的诗句写给他们。当时,我自豪极了,为自己是湖南人而自豪。
王武,郑培民的秘书——
以奉献的精神对待事业,以平民的心态对待自己,以严格的要求对待身边的人——这是郑培民留给我们的形象。
去年3月,他到一个扶贫村视察,苗族群众穿着节日里才穿的盛装,到村口敲锣打鼓迎接。他批评乡干部为什么要这样搞。他说:“绝不要麻烦老百姓啊!”
他走村串寨,掀锅盖看看吃的什么,撩蚊帐摸摸盖的什么,与群众一点距离都没有。跟了他以后,我为以前自己下乡总带个口杯,凳子不敢坐,手也不想握的举动感到内疚。
1986年,他到中央党校学习,临行前在财务室借了5000元差旅费备用金。到党校报到后,他把余款存进储蓄所。学成归来,他到财务室按规定报销了有关费用后,又交给财务人员8.72元钱,财务人员不知道这是什么钱。他解释说:这是我预借差旅费余额的活期存款利息,应该交公。
一次,有人想托郑书记办点事,将一小箱鸡蛋送到了他家。郑书记回家后表示不能收,要退回去。但是那位送礼的家住湘潭县锦石乡。四天后,郑书记下乡路过锦石乡,便把这箱鸡蛋放到了汽车上,顺便还了回去。送礼的人非常感动,他说:对待这点我家自产的鸡蛋都这个样子,没见过这样认真的领导哟!
郑书记留下了几十个笔记本,分为工作笔记、日记和备忘录三类。几十年的工作经历,思想上的矛盾斗争全有记录,小到一笔稿费的数额、收到的时间以及发放的单位都登记在册。别人送礼的金额、物品的名称和退还情况,都在备忘录中。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透明如水、洁净如玉的高尚灵魂。
今年3月,中央抽调他到北京临时工作一段时间。3月11日,他在考察干部找人谈话时,突然感到胸口特别难受,心肌梗塞又犯了,吃下随身带的药丸也无济于事。我们赶紧送他去医院。途中,郑书记的头无力地歪倒在我肩膀上。我焦急万分,催司机:快!快!救护车司机拉响警笛,开始闯红灯。这时,郑培民艰难地睁开眼睛,一字一字地说:“不要闯红灯!”听到这句话,我和司机眼泪一下就冒了出来。到了救命的时候,他想到的还是不违规啊。谁能想到,到了医院,郑书记昏迷过去就没再醒来。
“不要闯红灯!”这就是郑书记留给人们最后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