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大报告中提出,“调整投资和消费关系,逐步提高消费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比重。”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扩大投资需求要同扩大就业、改善人民生活、促进消费结合起来,实现投资和消费双拉动。”经济学家们连连说,这些话说得非常好。
提高消费的比重到底有哪些重大而深刻的意义,怎样才能提高这一比重?中国社科院经济所宏观室主任、欠发达经济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袁纲明谈了他的看法。
投资是这几年支持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同时也要看到,投资增长过快,有可能产生挤出效应,即投资挤占消费。当经济不景气,需要用拉动投资的形式来支持经济发展时,各种政策必然向投资方面和投资主体倾斜。结果,投资规模上去了,但是资金多用在大项目上,雇佣的人员不多,就业增加不多,居民收入增加不快,消费支出增加不快。消费不旺,会造成价格走低,影响到企业销售收入和效益增长,影响到企业投资。这是需求不足所引起的连锁反应。所以,需要根据形势发展,及时调整投资和消费的关系。十六大报告提出,“逐步提高消费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比重。”这个话说得非常好。
决定消费支出的因素主要是两条:收入水平与消费倾向。消费比重的背后其实是收入的比重。国民收入分三大部分:国家收入、企业收入、个人收入。企业收入即资本的收入,主要用于投资;个人收入用于消费或储蓄。要调整投资和消费关系,主要需提高个人收入的比重。也就是十六大报告提出的,“调整和规范国家、企业和个人的分配关系。”这句话说得非常对。
消费倾向的增减,可以通过储蓄变动看出。在人们的收入中,没消费的部分用于储蓄,仍然可以被用于投资。今年前10个月居民储蓄增长18.5%,出现了多年以来最高增幅。根据这一情形看,当前消费倾向是减弱的。原因主要是人们害怕未来风险,消费信心不足。所以,要提高消费比重,还需增强人们的消费信心。刚刚闭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扩大投资需求要同扩大就业、改善人民生活、促进消费结合起来,”我们非常赞成。
要提高消费的比重,我们有着成功的经验。改革开放初期全国曾开展了一场讨论,讨论中形成了一种新认识,要多进行有消费需求的拉动市场导向的投资,用消费拉动投资。
在此基础上,上世纪80年代我国经济发展由过去的投资推动型增长,调整为消费主导型增长,不断有各种各样的消费需求出现,比如,家电消费带动了家电的销售、生产,带动了整个机电行业的发展。一轮轮的家电热、大件热、农村的盖房热,启动了中国经济持续多年高速增长的时代。
上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上半期,从重视消费起步,消费拉动了投资,最终取得消费、投资双快增长、经济协调发展的好局面。
投资可以分为两种:消费拉动的投资,是适应消费需求的投资;用资金支持的投资,不是当前消费需求拉动起来的。
消费拉动的投资是消费主导型的增长。消费增长在前,消费增长后形成一种市场需求,企业等各种市场投资主体会根据市场需求进行投资。上世纪80年代以来,彩电、冰箱、空调等整个家电行业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服装,交通工具,商品房……直到现在的通讯工具、电脑、汽车……也都是这样发展起来的。就是人们需求的多样化和更新升级,形成不断扩大的市场需求,吸引很多企业朝着需求旺盛的产业领域投资、发展,形成消费拉动投资,消费、投资相继强劲增长的局面。如果消费需求不强,企业投资空间就狭小。企业不会向没有市场需求、没有消费的领域去投资。
市场经济中也有一种投资,比如三峡建设,属于以某种长期的或者是非营利的公共目标来进行的投资,是市场不愿意又很有必要的投资领域,这时,政府投资起着补充市场投资的作用,但是比重不宜太大。
影响消费比重主要有五个方面因素。
一,过度发展资金密集和技术密集型的企业。在人口多、劳动就业压力大、资金短缺的现状下,如果过度发展资金密集型、技术含量高的产业,就会影响有利于就业、有利于提高人们收入的产业的发展。
二,技术先进、资本密集的大企业过度集中。这些企业使用资金多,雇佣的工人相对较少,尽管对技术进步、产业升级、上缴税收作出明显贡献,但对就业的贡献相对较少。
三,宏观就业机会增长较慢。这会影响到企业内部的劳动报酬和市场工资水平的增长。农民收入增长缓慢,也会间接影响到包括国企和非国企在内的市场工资水平。
四,社会保障改革中个人承担部分的市场风险过分增大。社会保障市场化改革要推进,但不能太快。如果人们对未来保障风险的忧虑增大,为防备未来的风险,储蓄倾向就会增强。
五,收入分配差距过大。如果大多数收入集中在少数人手上,大多数人的收入水平就会低于平均增长率,不利于普遍启动消费。比如,农村家电的普及率较低,家电价格也降到很低,同时企业家电库存还是积压,说明收入悬殊影响消费增长。而少数高档消费增长快,只意味着高收入阶层消费增长快,对于普遍启动消费是很有限的。
要让大家都到市场上去多买东西,简单来说,要做两件事,一,增加当前收入。二,让人们对未来踏实。具体来说,提高消费比重主要可采取以下措施:
——提高认识。要看到技术进步对于经济增长的强大作用,也要看到消费需求对市场经济增长的启动作用和持续拉动作用。在收入普遍提高的情况下,通过消费需求快速增长,来拉动投资,进而支持经济增长,是健康的可持续的增长。
——宏观政策上,应该从注重消费角度出发,采取一些有利于收入增长、有利于就业的政策,在政策导向上要注重包括农民在内的最广大人民收入的提高。
——产业政策上,不宜向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过度倾斜。特别是在人口众多、就业压力大、资本短缺、技术和经济发展水平还不高的情况下,更要注意这点。只有这样才能腾出资金,积极发展能够更多地吸纳就业的中小企业,使更多的人收入得到提高。
——注重均衡发展。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在改革开放起步阶段启动我国经济,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资本是弱肉强食,市场经济是歧视弱者、奖励效率、奖励强者的体制。现在,我国沿海某些大城市的部分地区已经达到了国外发达国家的水平,再这样继续下去,就会造成对国内其他地区经济发展的压力和障碍。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市场化方向,要注意到存在弱势地区的差距还会拉大的问题,均衡发展应是向贫弱地区倾斜,对弱势地区、欠发达地区运用市场内在的均衡机制给予支持,以弥补其在竞争上的不足,这样会减缓差距拉大的速度,并缓解由此造成的矛盾。
——加大对社会保障改革的支持力度,减少人们对改革中个人承担部分的市场风险过分增大的过度忧虑,稳定人们的消费心理,减少储蓄倾向。
袁纲明说,我们的高速公路增长速度世界第一,我们的收入水平增长速度也是世界第一,这都值得我们自豪。同时也要看到,我们的消费比重在世界上不高。如果我们收入和消费的增长比投资的增长更快一些,我们的经济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