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2月上旬,由湖北省文化厅、中国戏剧家协会等单位联合举办了为期一周的“著名戏剧家余笑予舞台生涯六十年纪念活动。在这次系列纪念活动的研讨会上,每个与会者都收到一份余笑予导演作品的简明“清单。这份清单就如同一个老人的简历,它只是历史过程的超浓缩的点,人们无法把这份清单还原回溯为丰富具体的历史过程。但即使如此,我们只要稍作辨析,也不得不为之惊叹为之感动。
这个简明清单列出了余笑予几十年来所编所导的剧目及获奖情况。剧目有:《徐九经升官记》、《药王庙传奇》、《膏药章》、《法门众生相》、《虎将军》、《少年天子》、《弹吉他的姑娘》等37部,其中有近一半作品获全国性大奖。创作37部戏剧,横跨十几个剧种,足迹遍及半个中国,一个68岁的多病老人——中国导演中有几人可以企及?这些数字的背后有多少心血?有多少汗水?有多少辛劳?是一种什么力量,是一种什么精神,在支持着催促着余笑予如此玩儿命?
在以上的“清单里,有些剧目是很“显赫的“精品,是可以在中国当代戏曲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但是一般的人却很难知晓这些戏是怎么出笼的。
余笑予所接手的戏,多半属于那种从剧团到演员到剧本都比较薄弱的,属于戏剧家族中“困难户的戏。而且,不管是多么弱的剧本,多么弱的剧团,多么弱的队伍,余笑予不但能够把戏救活,还往往能使演出使剧团大放异彩,大获全胜。于是,人们说,剧团和剧目遇到困难,得找余笑予;说他是戏剧界的得奖专业户,是戏剧的救火队员,甚至说他是戏曲的“保护神和“救世主。人们甚至认为余笑予有点石成金、起死回生之术,认为余笑予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大师。殊不知,我们今天看到的那些很有影响的“精品,都是余笑予和演员和剧团和舞台在一起经年累月摸爬滚打滚出来、打出来、磨出来的。初看,“保护神和“救世主之说,似有一种感激之下的过誉之嫌。但再三仔细思之,这种说法恐不是没有道理,这也可能正是余笑予的真正意义之所在。
第一,“保或“救,是一种事实。在余笑予的手里,也真的挽救了不少剧团,拯救了不少剧目,成就了不少演员,造就了不少戏剧队伍。一个眼前的例子是,在这次纪念活动上,有十来位前来祝贺演出的戏剧梅花奖得主,就是从余笑予所执导过的作品里推出的。他们来自全国各地及各个不同的地方剧种。
第二,当人们说余笑予是戏曲的“保护神和“救世主的时候,实际上是淡化或隐去了中国戏曲文化现实所处的时代背景和特定处境。作为中华文化的集大成者的中国戏曲,发展到今天却遇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冲击、威胁和挑战,对于有些剧种来说,甚至有被颠覆、消解而走向衰亡的危险。据有关资料显示:1980年中国戏曲有近400个地方剧种,而目前尚能演出的不到200种;当时的剧院剧团约3000个,而目前能坚持演出的只有1000多个;数十万戏曲工作者和艺术家或改行或流失或淡出舞台。中国戏曲文化正在迅速走向萎缩。今天,我们的戏曲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们的民族文化和传统文化,尤其是中国戏曲已经到了“怎么办?的时候了。—上面这句话,恰恰是余笑予在研讨会上说的。他还说,至于国家怎么办,我不知道,至于政府怎么办,我管不了,但是我却知道我该怎么办。作为一个戏曲工作者,我将为中国戏曲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从余笑予的所作所为所想所说,人们自然会联想到扬州突围的晚明将领史可法,人们分明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悲壮;对于处在困境中的戏曲而言,余笑予确实不愧是一位斗士,是一位执著的守护者和突围者,是一个现代的西绪弗斯,是一位为复兴民族文化而献身的英雄。因为中国戏曲(尤其是某些剧种和剧团)确实是到了需要抢救和保护的时候了。
当人们说余笑予是戏曲的“保护神和“救世主的时候,实际上是淡化或隐去了中国戏曲文化现实所处的时代背景和特定处境。当我们恢复了这种时代背景和特定处境的时候,余笑予的特殊意义才能得以真正凸显。中国需要有更多的余笑予,时代需要有更多的余笑予,戏曲需要有更多的余笑予。尤其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