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是清乾隆、嘉庆间的著名文学家,也是一位有特色的思想家。苏州大学博士生导师王英志先生的《袁枚评传》,是新中国第一部关于袁枚的评传,也是目前所见规模最大、全面、深入研究袁枚生平、思想和创作的学术专著,体现了当代袁枚研究的成就和水平。
该书从思想家的层面来审视、评介袁枚,相对仅从文学家层面认识袁枚,在研究视野上是一种转换和拓宽。作者没有像一些研究者那样把袁枚思想家的性质和地位强调、夸大到不合适的地步,而是实事求是地分析和揭示了袁枚作为“思想家”的特征:袁枚是一位文学家,同时也是一位思想家,但他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思想家,而是一位“思想学术批评家”,他主要是在批判理学、汉学等传统思想学术中显示自己的思想观点,是所谓破中有立。尽管如此,袁枚的思想亦是高出俗世,甚至是惊世骇俗的,对封建传统思想有极大的破坏性,是很有价值的。按照这样的定位去评述袁枚的思想,使人感觉恰如其分。
该书与一般侧重介绍的传记不同,学术含量极高。袁枚研究牵涉甚广,需要考辨的事实、探讨的问题很多,构成了这一课题的丰富性和吸引力。作者对袁枚研究中的基本问题和重要问题不但均涉及到,而且根据长期研究的心得,进行深入独到的分析,提出了许多新鲜深刻的见解。
在生平传述部分,作者于叙述经历行事中,注意通过现象的分析,揭示其思想特征和变化发展的过程、原因。如对袁枚辞官及后又“出山”,旋即弃绝仕途的经过和原因的述评,以充实的材料作依据,联系传主经历、思想、交游等进行多层面的深入剖析,其结论令人信服。第三章叙述袁枚三改随园和营财活动,并从中分析说明袁枚的审美思想和营财思想,指出其对传统义利观突破的意义,这是别人很少触及的。
在思想述评部分,作者从袁枚“思想学术批评家”的定位出发,对袁枚思想的各个层面进行切合实际的论析。关于袁枚的思想基础,专门探讨者很少,该书则以专章论述,具体阐明了袁枚“三分孔孟二分庄”的思想基础,所论多能切中肯綮,如论袁枚对孔孟的态度:“一方面是确实信奉孔孟的基本思想,视之为人生行为的准则与指导,于论著中反复引证;一方面又对汉儒、宋儒等歪曲、悖离孔孟思想的言行予以批驳,这是用自己的孔孟思想或曰经过取舍改造的孔孟思想,来批判其他人思想中的孔孟之道,采用在传统中打破传统的‘诡辩法’,由此孔孟之道的一些内容在某种程度上又被消解了。”像这样切实、辩证的分析,我们在该书论“思想学术批评”等章里均可见到。
袁枚在诗坛的地位和影响与其以“性灵”为核心的诗论及诗学批评有着密切关系,作者对这一方面的研究尤为深入。《评传》从中国哲学、美学思想的长河中追溯“性灵说”产生之渊源,论述十分清楚、细腻,而对“性灵说”内涵的界说和具体阐发,是笔者所见到同一问题讨论中最为明晰、准确、完整者,论证透彻,逻辑严密。《诗论与诗学批评》一章不但显示出作者对袁枚诗学研究的精深,而且可以看到对清代整个诗学批评的很好把握,体现出作者在中国美学和诗学理论方面的深厚功力。《评传》在论袁枚的诗歌、古文和小说创作等章也同样让人看到许多有深度的创见,限于篇幅,不能一一列举。
此著文风自然清新,论述明晰、晓畅,不作高深之态,没有奥涩之语。引证材料和文献使用十分严谨、规范,这些特点在文风堪忧的时下尤值称道。
《袁枚评传》
王英志著
南京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