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昭晰是浙江大学教授、学者和九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
毛教授已经是74岁的老人了,患有眼疾,做过多次手术。笔者对他的多次采访就是在病房里进行的。他戏言:“这是上天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还是想拼命睁开双眼。”
听说过他的人都说:毛昭晰这人“大胆直言”。毛自己说:我这个人肚子里的话,藏不住。也许这就是毛昭晰开始变得特殊的地方。
由于立法步入快车道,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法律草案的日程总是十分紧张。委员能不能提出有实质性的意见,就显得相当重要。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毛昭晰说:“作为一个常委会委员,不去调查,肯定不行。在审议《产品质量法》修改草案以前,连质量技术监督部门是干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我下去调查,质量技术监督部门十分积极配合。我才知道,我们的工作人员很不容易,经常遭到围攻。黑龙江就发生过工作人员被不法奸商用汽油活活烧死的恶劣事件。”
毛对草案中增加相关部门的执法权力表示赞同。
不过,毛昭晰的立场不局限于此。草案通过以后,人们高度称赞这样的条款:“产品质量经复查仍不合格的,责令停业,限期整顿,被检查人应当依照法定程序免去其企业法定代表人或者负责人的职务,并予以公告。”毛则并不改变分组审议时的意见:这有浓重的计划经济色彩,对个体甚至集体企业是否有可操作性,是个疑问。立法不能满足一时的痛快。
毛对细节的计较已经到了近似苛刻的地步。在审议《渔业法》草案的时候,毛昭晰发言时批评到:“这次修改稿的文本是从第10条开始的。我去查了《渔业法》的原文,才知道前面9条是第1章总则。我希望以后修改法律应该让我们见到这一法律修改前的全部条文。就拿《渔业法》来说,你怎么知道前面9条我们没意见呢。”毛对总则恰恰就有意见。毛昭晰感慨地对记者说起了这样一件事情:新中日渔业协定生效后,日本渔业厅派了20艘监管船,防卫厅派了30艘军事船只,在海上进行监视。中国的渔民不是因为手续不全,就是因为误用老地图,经常被日方扣留。“人家兵马齐动,我们做得怎样?新协定出来了,很少宣传,管理也不严。”毛建议增加一款:“中华人民共和国渔业船舶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管辖范围以外从事渔业活动,应遵守我国参加的国际条约和本法的规定。”通过后的《渔业法》增加了近似的内容。
在《渔业法》的审议过程中,他做了大量调查,发言也是最长的,并且上了供中央领导阅读的快报。毛的发言使高层知晓了一些渔业的严峻形势:柴油价格持续上涨使浙江等地渔民大面积停船,甚至有渔民靠赊米度日,上访不断;税费繁多,舟山一市的涉渔收费就有55项,税费收取部门有20多家,各种证件、牌照十多种;海水污染严重,赤潮面积最大时有1万平方公里;新的国际渔业协定使我国失去大片传统渔场……
在谈到审议财政部征收燃油税方案的时候,毛昭晰这样说。
让毛昭晰十分愤慨的是,在全国人大常委会还没有开会审议的时候,有关部门已经通过媒体宣布要在某月某日开始征收燃油税。第一次审议,由于分歧太大,没有表决。在第二次审议之前,这样的新闻又见诸报刊。在分组审议的会议上,毛昭晰拍案而起:“常委会还没有审议出个结果,就登了这样的新闻。有关部门把常委会当成了什么?”第二次审议,投票的结果离通过仅差一票。
有位相识的常委私下这样对毛昭晰说:“你说话也太大胆了。”毛说:“燃油税涉及到的方面太复杂了,农民的农用车用柴油,发电站用柴油,渔民也用柴油。燃油税没有考虑到他们的负担问题。对一般老百姓的影响也很大,比如打的的费用肯定要涨。”
“在这些问题上,不能再当老实人了,这个表决器没法往下按,否则无法向人民交代。”毛昭晰似乎和税较上了真。在审议财政部关于开征利息税方案的时候,毛对利率如此低的情况下开征利息税提出了质疑。毛说:“现在我国经济要发展,那么税收就要减轻。从历史上看,凡是兴旺发达的朝代都是轻徭薄赋的。”
九届人大五次会议上,奥运会举重冠军占旭刚的教练陈继来领衔46位代表向大会秘书处提交了《呼吁司法介入足坛扫黑打假斗争》的议案,陈培德希望毛昭晰也参加,但是毛昭晰有自己的想法。一则这46位代表都是浙江团的代表,二则毛想到了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必须把足坛扫黑提高到这个高度上,议案的威力才更大。黑哨事件如果不依法严肃处理,中国体育何以取信于世界?要让全世界相信,中国的体育是健康的,裁判是公正的,这也许比硬件设施的建设更重要!”
一份《坚持体育道德,树立良好的体育形象,迎接2008年奥运会胜利召开》的议案一气呵成。毛昭晰开始在各个代表团之间“活动”。由于代表团分散住在指定的宾馆,年事已高的毛不顾身心疲惫,在偌大的北京城里开始奔波,争取代表的支持。
这份议案分量的确够重,签名的有42位代表,来自全国21个省、市、自治区和澳门特别行政区,其中13位全国人大常委。
议案提交三天后,最高人民检察院就派员来到浙江代表团,对“黑哨问题作司法解释”。最高检在“两会”期间明确表明态度:各级检察机关只要接到有关裁判受贿的举报必须受理,对经审查认为构成犯罪的“黑哨”,将以商业受贿罪提起公讼。
足坛扫黑形势顿时好转。一个对足球十分陌生的老人因此被当地媒体称为“反黑三巨头”之一。
(原载《南风窗》杂志,本刊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