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石油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总地质师贾承造(中)与科技人员一起研究塔里木盆地油气开发情况。
这里是克拉二大气田。它镶嵌在塔里木盆地。2002年7月4日,“世纪工程西气东输工程全线开工。一条长长的管线从新疆绵延九个省区市直通上海。克拉二是我国最大的整装气田,探明储量2840亿立方米,是少有的优质高产高丰度的大气田,年产天然气120亿立方米。这是九十年代以来我国天然气勘探最大的发现。有了克拉二,才有了西气东输工程。
这是几代地质科技工作者梦寐以求的大气田。有人说,它将改变中国人使用能源的状况。贾承造,中国天然气股份有限公司总地质师,五年前,他和他同事一起成功地发现了克拉二大气田。
那是1998年1月18日晚上。贾承造在新疆库尔勒油田他的办公室兼“家的房间里,从电话里听到了他久盼的喜讯,“东侧的克拉二井出现天然气显示。他和大家一起,高兴地跑到了井上。
当时,井上的技术人员对地层的判断跟他原来的判断并不一样。他认为下面主力气田已经打开了,下面是砂岩气层,而井上的同事却认为是泥岩。不,这个录井一定有问题。
在库车,他曾发现过红砂岩裸露在地面,根据他的研究,只要是砂岩,就可能有大油田。
他反复寻找,终于找到了几个岩屑,是砂岩,砂岩证实了他的想法。马上取芯。钻芯取上来了,一看,果然是含气的砂岩。他松下了一口气。可以了,这就可以了。他的推论没有错。当然,他也有判断错的时候。错了,绝不否认,绝不隐瞒。他的诚实态度,使更多的人相信他。
打一口井一般要二三个月,克拉二共用了半年多才打出来,是一般井的几倍。在这些难捱的日子里,除了劳心,更多的是渴望。
打井、地震、构造分析……每天重复着一个机械而又单调的程式。
终于,他们打出了有着300米厚的气层。
管测井的一位老总说:“老贾,这下你可抓住了。”贾承造抓住了大金娃娃。许多人对他投以羡慕的眼光。
在他的一生中,他最感兴趣的是追求大的油气发现。他感到欣慰的是出油、出气,因为,油气就是生产力。会可以不参加,论文也可以不写,唯独不能放过出油气的机会。
克拉二号大气田的发现获得2002年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他受到江泽民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他被评为陆上石油工业特等劳模,获得铁人科技成就奖,孙越崎能源大奖,九五科技攻关先进个人称号,去年,荣获全国杰出专业技术人才称号。
1987年,贾承造从南京大学地质系读完博士后,来到石油部勘探开发科学研究院报到。院长问他有什么要求。
我想到一线去搞研究。
好,有志气,那你就去塔里木吧。
塔里木,死亡之海。那是在中学的地理课本上就知道的。无边的沙漠,人迹罕至,狂风呼啸着。然而,他是学地质的,天涯羁旅,四海为家。
一个口袋,里面装了各种各样的豆子,有大有小。第一个人伸手摸出,可能是最大的豆子,摸的人多了,轮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最小的豆或是没有了豆。这就表明,越是早期的大油田,成功的希望就越大。
辽阔的大西北一定蕴藏着丰富的宝藏,贾承造高兴地奔向死亡之海。
一支勘探队行进在茫茫的沙海,像蚂蚁一样地蠕动。贾承造在这支队伍中是最为抢眼的一员。他是唯一的一个博士。
但是,知识的渊博能与自然的博大较量?
塔里木,56万平方公里,在她的面前,任何人都会显得渺小。前辈说,从1952年开始,直到他们来之前,勘探队员们都是骑着骆驼找石油,但什么都没找到。
习惯思考的贾承造上心了,地质科技工作者的一生奋斗目标不就是为了找到大油田。这么大的地方为什么就找不到大油田?那个时候,他就跟着著名的勘探家邱中建老总。邱老总是大庆油田的发现人之一,有着丰富的理论和实践。邱老总的严谨的治学作风影响了他。
这里是什么类型的盆地?不了解盆地,就很难找出规律,所谓的研究也就是一句空话。塔里木,像一个神秘的女人,在她的脸上蒙了一层难揭的面纱。
他想起德高望重的戴金星院士。戴院士有一个“中亚气聚集域”理论,就是说,中亚有大片煤系地层分布,只要有煤系生油层,一定有丰富的天然气。戴院士的理论启发了他。
在塔里木板块构造研究上,他提出了特提斯构造带北缘盆地群是一个统一的大气区。他指出,塔里木盆地中新生代沉积构造受特提斯演化控制,与卡拉库盆地等有相似的石油地质条件,这里一定有形成大气田的地质背景。
他的论断,证实和发展了戴院士的观点。于是他又进一步研究出我国西部中新生界盆地是形成大气田的构造背景。撒在塔里木大气田的分布区像是一弯新月,那正是天然气的富集带。
他提出了塔里木盆地油气富集规律,丰富了石油地质理论,奠定了塔里木盆地石油地质学基础。
他还总结出塔里木盆地油气受三套区域盖层和7个油气系统控制,受断裂和不整合控制等多种规律,在勘探实践中,他提出了油气区带是油气富集规律的基本体现。这是评价勘探的基本单元,以此将塔里木划分为70个油气区带,并作出系统评价,为勘探提供了理论依据,这些成果丰富了我国石油地质学理论,奠定了塔里木盆地石油地质学基础。对我国中西部盆地油气勘探具有普遍意义。
勘探,强调探井的成功率,谁能保证一打一个准。允许失败,但有一定的百分比。比如,大体是45%到50%的成功率。
实际上,在全球资料较少的地区钻探区域探井,其成功率达到25%—30%就已经是很理想的了。今天,我在这里打井,我说,这里一定出油出气,可是打出了水,在一个未知面前,像不像赌博?面对地球这样一个极为复杂的研究对象,我们永远不可能穷尽对地质规律的认识。因此,寻找生油气田就有成功的机率,勘探的确好像含有运气的成分。
贾承造的运气不错,但这种运气包含有多少艰辛,又容积有多少人的智慧。他说,只有在这个基础上做出的分析判断,才能有好运。
贾承造回忆说,10年来,各种困难让他内心经受了数不清的煎熬,特别是每当花了上千万元打出的井并不是油气井,而是出水的干井时,这种痛苦让他刻骨铭心。
就在塔里木会战之时,他和他的同事们共同经历了这种苦闷和无望。原来,每一年年底,他们都有一次勘探技术座谈会。会上就是大家总结经验、教训、提出新看法、新认识、提出决策,往往在这个时候,苦闷就充分地反映出来了。
有激烈的争论,这个地方是不是没有大油气田?
那贾承造有没有怀疑呢?动摇、怀疑一个接着一个。
塔里木一定有大气田。就是打出了再多的干井,贾承造始终也坚信不移。因为这个想法不是他自己主观臆断的,他看了很多实际资料。干井不能改变他对原有资料的看法。
打了干井不泄气,但也有沮丧时候。抱着那么大的希望,打出来的井却是空的,你说能不丧气。但他有承受能力。他要把资料取好,总结经验。
往往在这个时候,他就鼓励自己坚定信心。信心就是下一个。“我的目标很多,根据从这口干井得到的认识,修正我的判断的标准,我选择下一个,选择一个更好的。克拉二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其实在这前面打了好几口干井。
失败后,他需要分析推想,再认识,反复多次,形成规律性的认识。他经过长期的积累,使得理论发展。
要想在茫茫油海中发现大气田,真有点像大海捞针。这是一种巨大的风险。有的人,一辈子将无功而返。对于一个科技人员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需要不计名利得失,义无返顾地执著追求。为了找油找气,他顾不得妻儿,十年间,每年,他有一多半的时间泡在了塔里木。
在野外勘探的日子里,他什么东西可以不带,但有三件东西却不能忘记,那就是锤子、罗盘和放大镜。
塔里木盆地一望无际,它比华北平原还大几倍。恶劣的气候条件,春天,沙尘,夏天,酷热,缺水,贾承造和他的同事们只有吃喝用那些经过净化的淡水。最让他感到艰难的不是恶劣的环境,而是没有资料。资料,对于他该是何等的重要。他认为,对一个地质科技工作者来说,最可珍贵的是研究资料。他把资料视作与生命一样的重要。
丰富的地震钻井资料、跨部门多学科优势的协作和联合,使贾承造受益匪浅。为了搞清地下情况,他认真分析了第一手探井资料,研究了盆地测线的地震剖面,他还跑了许多的井场,他用松辽盆地、柴达木盆地、四川盆地和塔里木盆地一一对照,仔细寻找它们间的差异。
在库车复杂山地,贾承造和他的同事们又开始了地震采集、处理、地质建模。
有人说,你只要搞懂了有关盆地的构造理论,你也就认识了盆地。问题是我们一直没有人认识到盆地的理论。在科研上,贾承造最感到苦恼的就是,除了研究的手段落后,就是漫长的认知过程。
他研究的是一个盆地。在方圆56万平方公里的复杂的盆地找油找气,就是做再多的工作、再高的水平,也只能认识部分的真理。贾承造,你能达到认识真理的理想境界吗?
库车坳陷位于塔里木盆地,油气地质条件优越,塔里木盆地勘探程度最低,盆地的构造研究程度更低。许多重大理论没有解决。然而,没有理论的指导,科学不会成功。
于是,他开始了对塔里木盆地的理论研究。他从解决塔里木盆地的油气勘探重大地质问题入手,对盆地的构造地质进行了长期多学科的综合研究。他认为,它是海相古生界克拉通和陆相中新生界前陆盆地组成的叠合复合含油气盆地。油气分布在这两类系统,自有它的规律。这一理论被后来的勘探实践所证实。
1994年,他在一个学术会上又提出了塔里木盆地油气并举,前陆盆地和克拉通盆地并举等勘探新论,也就是要重视库车坳陷天然气的勘探。王涛总经理思考了好几遍,从中受到启发:“贾承造对塔里木盆地的定性,抓住了实质。就像给我们一把打开地下油气分布的金钥匙。这一理论,经过实践证实,填补了我国西北大型油气盆地构造研究的空白,成为国际先进水平的大成果。
根据前陆盆地的构造带分布特点及油气运聚的规律,提出勘探重点,十多年来,他主持了11项课题,撰写了80多篇论文。他是塔里木盆地油气资源科技攻关的负责人,正是根据他的塔里木盆地成气理论和新月形天然气聚集带理论做出的正确判断,风险被有智慧而又勇敢的强者征服。不仅发现了克拉二——这为启动西气东输工程作出了重要贡献,而且,正是依据他所揭示出库车前陆冲断带油气分布规律的理论,发现了迪那二、大北等一批大油气田。
他的《中国塔里木盆地构造特征与油气》专著被广泛引用,国际地质界和石油公司从这本珍贵的文献中,认识了美丽的塔里木。
发现克拉二气田两年后,贾承造回到了北京,现在他又兼中国石油勘探科学开发研究院院长。为配合国家西部大开发,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决定加快我国西部油气勘探,他说,他要把塔里木的研究扩展到整个西部。他要针对岩性油气藏勘探前陆冲断带进行新的研究,向油气研究的高峰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