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康乐是上海文史馆将近期颐之年的著名老画师,他先后拜过黄宾虹、郑午昌、张大千三位老师,这三位老师都是近百年中国画坛的巨匠名家,尤其是黄宾虹、张大千晚年变法,分别以重墨、泼彩一新世人耳目,开创了山水画史的新纪元,功不可没。王康老有诗赞曰:“黄师重墨张泼彩,千载画风一夕改。”作为一名学逾半个世纪的黄、张门下的老学生,深知两师变法之难,他不愿在两棵大树底下,亦步亦趋坐享其成,而是不断实践,寻找突破口,寻找自我的生存空间,最后终于找到了源于两师又不同于两师的切入点,即取黄师的重墨与张师的重彩融为一体,犹如果树嫁接,再出新品种一样。他找出了张氏重彩的代表作《长江万里图》,分别用两师的笔路各临写一通,然后在一段画跋中写道:“余尝临大千先生重彩长江万里图卷,兹仍袭其章法,用宾虹先生笔路写大江东去之景,两师重笔(墨之误)重彩之作,均有神骏脱羁之势,可以意想而难以效及,记之以表思慕。”他尝试用宾虹先生的重墨笔路画大千先生的重彩代表之作,此后才走上了变法之路——重墨重彩的嫁接之路。这一年,他已年届八十又八。试想想,一个望九高龄的画翁,居然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需要何等大勇大智的气魄呵!
他信奉顾炎武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信条,故有“半生攻读半生游”之句。当然他攻读的不光是书画,还有诗文、画论、画史、画语录等等,文史哲及艺术门类有关书籍,他几乎都感兴趣涉猎。他说的半生游,当然也不是指一般的游山玩水,而是“师造化”,“搜尽奇峰打草稿”,九十高龄的人了,还能登山涉水,观景写生。他在画跋中写道:“车行山区,窗外花木缭绕,峰峦交织,掠眼而过,一时美感萦回脑际,事后常作忆游之图,借之为腹稿也。”由此看来,王康老晚年变法,锲而不舍,绝非仅仅是墨块(重墨)与色块(重彩)在构图技法上的加减乘除或变换山形山头,而是不断地在调动他“半生攻读半生游”的修养和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