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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兮”

故乡情愫
2003-07-16 来源:光明日报 刘荒田 我有话说

几个月前,在英文版《2001年美国最佳散文选》中读到Lenore Look的《Facing the Village》,作者是同乡——广东台山人。她是移民的后代,生于美国西雅图市。父亲在50多年前来美,当厨师当了大半辈子。此篇不愧是有定评的名篇,写她和父母在1998年首度还乡的经过,感人至深。故乡的地名和土话,风景和风俗,虽然出以英语,却仍叫我热泪盈眶。

读毕,第一个愿望是把它译出来。却没法回避头一道难题:Look是什么姓?据历史,她父亲来美的年代,英文姓氏是从乡音的,台山的乡音,各镇各区都有差异,Look可能是陆,也可能是卢、路、鲁,乃至骆。对她的身世一无所知,只好搁下,待从西雅图的乡亲那里打听清楚再说。叫人惊喜的是,后来发现,纽约的中文杂志《彼岸》在去年8月把它的译文刊登出来,还配上许多照片。作者的中文名字是陆丽娜,现年40岁,是获得过全美多种大奖的著名儿童文学作家。

在陆丽娜这一作品中,最动人的一幕是这样的:19岁离乡的父亲,踏上阔别50年寒暑的土地,“父亲心中的那份喜悦在不可抑制地传遍全身……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从来没有见他这样快乐过。当我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可能感到自豪;当我结婚的时候,他也许觉得满意;但即使在那样的场合下,他疲倦的眼睛里仍难遮掩现实生活中的种种艰辛。只是在这个小村庄里,他才真正是快乐的,我甚至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描述这种快乐。‘欣喜若狂’也许最贴切。我父亲简直就是欣喜若狂。我一生中从未看到过这样美好的事情。”(据李慧译文)

这就是典型的“乃瞻衡宇,载欣载奔”。泥土路的坎坷依然,祖屋的残破依然,门楣上的干草绳依然。当陆丽娜这根除了肤色和能说少许台山话,其余都与美国白人无异的“香蕉”,勉为其难地坐在祖屋里嚼乡亲递来的甘蔗,同时为了没带回礼物而难过时,饱受乡愁煎熬的父亲却为终于饮上村头清冽的井水而手舞足蹈。我也是陆丽娜父亲那般的台山人,虽然我还乡较他频繁得多,因而稀释了悲怆的浓度,可是,在家屋的自在与欣慰,在故土的舒泰与安稳,是一样的感觉。我们都是候鸟,永恒的温暖在故园。

好多次了,母亲对我说,我1岁那年,家乡战云密布,她背着我,从经营小生意的墟镇逃回村里躲避。一路上我在背带里欣喜若狂,双脚不断蹬动。这一节乃是生命最初的记忆。它,就是一个隐喻:苏东坡的“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便是家”,并非总当得你在异国落地生根的伟大信条。灵魂只有一个归宿,你只有一个最后获得心安的处所——家山。

据说,连陆丽娜也打算回台山老村定居若干年月,以彻底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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