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陈野平舍己救人英勇牺牲的消息,在他的学校和家乡引起震动。国庆前夕,湖南师范大学党委作出决定,号召全校师生向“大学生的好榜样”陈野平学习。
陈野平那时是我们的班长。记得班上有6个同学成绩差、又调皮。有天放学,陈野平指着田里劳动的大人对我们说:“父母挣钱送我们读书真辛苦!我提议,从今天开始,我帮你们补课。”那时我们读5年级。
这以后,陈野平的家成了我们的第二教室,陈野平成了我们的小老师。他要求很严,没搞懂就不准出门。到了吃饭时间就在他家吃,吃完了饭又接着补。冬天来了,有人想打退堂鼓。陈野平说:“天气太冷,你们不方便,以后把补习地点改到你们的家,我轮流上门。”有时候天晚了,野平的父母打着手电筒接他回家。有一次我们恶作剧把一个同学关进学校的空房子反锁门跑了,被关的同学跳窗把腿摔断了,正好被陈野平看到。野平送他去医院,耽误了给我们补课。陈野平对我们说:“这件事我有责任。作为班长,我不能只补你们的学习成绩。”接下来,我们除了在一起补习,还轮流负责接送那位同学上学。我们的成绩在悄悄提高,我的数学由25分考到了88分。
我们的补课组成了学雷锋小组,野平经常带我们去帮助村里的孤寡老人挑水、扫地、捡柴、送菜、洗衣服。陈健夫老人今年72岁,瘫痪在床。8月1日,就是陈野平牺牲的前两天,陈野平还帮陈健夫老人挑了两担水,送了5元钱和一包盐。野平下葬前夜,老人动不了,就在家里为陈野平唱挽歌,一边唱一边流泪。
我们6个后进生,现在有3个读大学,我当了中巴车司机。刚刚在车上听说来了记者,我踩了刹车就赶来。我希望把野平的事讲给所有人听。我好想野平。
有个周末,任课老师告诉我,班上同学把桌椅板凳搞得吱吱乱响,有的还故意摔到地上,课堂一团糟。没想到班上的破烂桌椅还会影响课堂秩序,下午开班会我批评了同学。星期一上课,同学反映班上20多套坏桌椅全好了。这会是谁干的呢?班上没一个人知道。我寻思非得把“活雷锋”找出来不可。趁课间操,我查看每个同学的抽屉。结果,在陈野平的抽屉里发现了锤子和钉子。
我把陈野平叫到办公室:“是你干的事吧?”他满脸通红,低着头求我:“老师,这事你别再提了。”
这件事给我印象极深。我在班上宣布:“我不知道是谁修的桌椅,让我们为这位无名英雄热烈鼓掌。”
野平死得光荣。我常梦到他,一醒来,脸上全是泪,我后悔错怪过他。有一次他一进门,新校服弄得又臭又脏。我骂了他,要他自己去洗。几天后,碰到隔壁李丁智老师,他使劲夸我们家野平帮他挑水做饭,挑粪浇菜,我才明白怎么回事。李老师的儿女不在身边,爱人身体不好,从那以后只要闻到野平身上有味道,我就知道他又帮李老师干活了。
野平读高中住校,有两个月特别奇怪,一打电话就说没钱了。我担心野平是不是学坏了,就要他爸爸去学校看看。他爸爸一回来就对我说:“我们错怪儿子了,他的钱都借给了一个姓石的同学,这孩子没了父亲,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这次带的钙奶野平当着我的面就分给了他一半。”这以后我只要给野平寄钱就多寄个三、五十元。
野平这孩子脾气好,从不跟我们怄气,今年暑假回来却和他爸发生了冲突。那一段气温特别高,几十天没下雨。他爸爸是乡供电站的,根据上级指示要拉闸限电。陈野平埋怨爸爸不该对农民拉闸。野平去世后我看到了他的日记:“今年夏季干旱时间太长,许多农田都开裂了,禾苗都干枯了。老天爷,您就发发慈悲吧,可怜可怜这些面向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伯伯吧……”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埋怨爸爸,因为抽水抗旱需要充足的电力啊!
去年寒假回来的第一天,野平突然提出:“妈妈,我想吃鸡。”我有些纳闷,上大学之前,儿子从不提这样的要求。我一看,儿子的气色不太好,赶紧杀了两只鸡炖给他吃。野平去世后,他的3个大学同学从长沙赶来送葬,讲起野平在学校的表现。去年放寒假前野平参加了学校的无偿献血。那天,有些同学在犹豫,野平第一个报名,献了300毫升。学校发给他补充营养的一包豆奶,他当场分给了寝室的同学。陈舟同学冷,野平就把自己的衣服给陈舟穿。王君盾同学没生活费了,野平把自己的150元钱给了王君盾,自己省着吃。把这些联系起来,我心里一震,怪不得儿子想吃鸡。野平呀,你要是还能够活过来,妈妈每天炖鸡给你吃,好吗?
在寝室里,我们边吃饭边看电视,骨头吐在地上,每次都是陈野平一声不响地扫。现在我们都很注意,地面干净,就觉得是陈野平刚刚扫过。他喜欢下午去打球,路上只要看见班上的女生提水就会过去帮忙。开始我们以为他对女生献殷勤,看见他帮助的对象多了,就不得不钦佩。那次打篮球,张莹莹同学把他的眼镜碰坏了,要赔一副,他不肯要,自己找块透明胶粘好。当时我们笑他戴着难看,现在回想起那模样才是真的美。
最不能忘记的是8月3日上午的那两个电话。上午9点多,陈野平打电话来,说他中奖了。他中的是一张价值1000元的购物券,可以到邵阳市买东西,他要把购物券和邵阳的同学分享。他问毛录贵同学的电话,我说不知道。11点多,他又打电话来,说还有几个女生是邵阳的,问能不能找到她们。我给了他一个女生的电话号码。他知道我生病了,就反复嘱咐我:注意身体。万万没想到几个小时后,他就牺牲了。同学代表到他家慰问,他们家的窗户连玻璃都没安,四面透风,楼上的墙只砌了一半。为了他和姐姐读书,他家欠了几万块钱的债,可他中了奖,想的却是别人。陈野平最后的电话,值得我回味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