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已是万家灯火时分，家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拿起来一听，止不住惊喜万分：“哎呀，李先生！季先生好吗？给你们二位先生拜年呀！”
电话里，传来李玉洁先生朗润的声音：“先生很好。先生叫我给你打电话，三件事：第一祝你猴年吉祥！第二问你身体如何？第三看见你编的《美国新生活方式丛书》，并且到了美国国会图书馆，先生高兴极了。”
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眼泪涌上眼眶。自从季先生住进301医院，我心里就一直惦记着，但不敢随便打扰。没想到，先生在医院里还想着我这个普通编辑，遂声音哽咽着，一迭声地问先生的近况。
李先生介绍道：“现在先生每天依然起早，看书、看报、写文章、写日记，一切都和在家里一样。就是对锻炼有点‘懒惰’，舍不得时间呐。先生的心态就更好了，每天谈笑风生，说自己是一块老表，经过擦油泥，修理小毛病，又可以走一段日子了。”
这正是季先生的一贯风格！我想起上次，2003年8月30日，也是季先生叫李先生打来电话。当时李先生是这样介绍季先生手术前后情况的：
“90多岁的人动大手术，全身吊着，还笑着问我们都哭丧着脸干什么？我们当然笑不起来，他就说我已经超额了，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是个病人。手术以后，先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我们以为他难受，谁知他一开口，说的全是保护环境、国际关系、美伊战争、中国的发展等等。他说境界要自己摆好。”
“境界”，一个中国知识分子最在乎的词。我所了解的季先生，一直视境界高于生命，他一辈子严格要求自己，没有一天放松过——人呐，有几个敢说自己是一辈子始终如一？
李先生突然对我说：“小蕙，你等着，我让先生跟你说话。”听筒里传来季先生那熟悉的声音：“小蕙给你拜年。”声音清朗，依然是他特有的纯净与平和、长者的宽厚和慈祥、智者的从容不迫，还有君子的坦然和待人以诚。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我知道，季先生不是给我个人拜年，而是给他的广大读者拜年，是给一切关心他、爱戴他、衷心祝愿他健康长寿的人们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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