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应该是作者生存现状的折射,是作者心灵感知外部世界的真实记录。因此,散文必须具备的特质之一就是作者渗透在作品中的真性情。展示了作者真性情的作品才可能与读者作心灵的沟通,否则,作品便很难走进读者心中。陈亚军深谙其道,她在散文中注重展示自己的精神世界,善于通过散文作品来谈感受、抒情怀、道心曲、剖灵魂、砭时弊。在她笔下,述说着真实的故事,描摹着真切的情状,流淌着真挚的感情,闪现着深沉的拷问与哲思。于是她的散文便有了真性情,有了自己的灵魂。《碎月》中无论是真实记录自己的心路历程的篇章,还是游记、人物侧记、阅读随笔,都以不同的方式展现或折射出具有个性的“我”。《米粒里的世界》写“我”通过一件小事看到一位自己应称之为舅舅的贫弱农民的精神世界:他为了“母亲”随便说的一句话,竟花高价搜罗快要绝种的黍谷种子,专门挑一块好地种植,挥汗如雨地辛苦劳作几个季节,然后又精心收获包装,扛在肩上走四五里山路,颠颠簸簸地乘汽车,转火车送到“母亲”家里。这使曾对这位远房舅舅十分厌烦看不起的“我”肃然起敬,并产生深深的自责:“想到这里,我的鼻子抑制不住地有些发酸,无数的泪珠撞击着我的眼眶,有自责,也有一些说不清的复杂感觉纠缠在我的内心。”进而又联想到如何像舅舅一样做一个“弯下腰劳动,挺起胸做人,从头到脚都贯穿着真性实情,在不自觉中把自己做成一个纯粹的本质意义上的人。”在《碎月》的不少篇章中,作者总是时时将自己摆进去,带着强烈的自省意识,将个人的批判与社会的批判结合起来,使作品具备了很强的启示力与震撼力。
从一定意义上说,真性情应归属为散文作品的内容,是作品的血肉,在它没有升华之前还不能成为作品的灵魂。这使我想到与真性情相关的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散文的意象美。真性情与意象美相结合,散文作品才会成为血肉丰满、精气十足的艺术品。陈亚军在《碎月》中对散文的意象美也有她自己的追求和探索。在《纳兰霍的惊问》一篇中,作者借助于纳兰霍的绘画作品来展示自己的一些思考,这些思考本来是抽象的,但这抽象的思考依托形象的画作,便产生一种具有个性特色的意象。对纳兰霍的绘画作品《阿利西亚做不完的圣体圣事》是这样描述的:“画面上的阿利西亚头纱拖地,长裙拖地。看到那幅画的一瞬间,有两点使我为之一颤。画面上的人物有着怎样圣洁的一副表情,那平静那祥和是只有神才有的。她的大眼睛透彻、神韵无边,却似乎装满了全世界的语言,但是阿利西亚即将微笑,似乎在说:吾不言。其二,长裙拖地又那样表情生动的阿利西亚,怎么看也是个袅袅娜娜的女子。但是她的上半身除了头部,却是一截锈迹斑斑的残垣断壁,拦腰是一道残破的裂痕。”描述之后,作者引出自己的思考:“这样的一幅画给人的最直接的提示就是,只有头脑清楚、又会用铜墙铁壁把自己的心包裹起来的女子,才会在任何时候都不至于置自己于过不去的悲苦之中,就像宗教可以从精神上拯救信仰它的人一样。”女人如何深刻汲取前人与今人的教训,把自己铸造成可以拯救自己的人,这样的思考竟在作者笔下幻化为一种深刻的意象,在给人直观形象的同时给人以深深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