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将亡，其鸣也哀；人将亡，其言也善。在临终人的眼睛里，世界从喧嚣繁杂中变宁静变简单了。川端康成与东山魁夷交谈时，把自己的创作当作临终人的眼，用这种眼光看待文学，写出的字静得可怕，一沉到底，直到生命的本相。文学是生命最后的辉煌。成吉思汗和他的马队东征西伐，在地球上做了那么多大动作，最后化作一册《蒙古秘史》，满洲铁骑南下中原，北扫西剿，他们所有的辉煌衍化成一部无与伦比的《红楼梦》。文学是生命消失时的产物。本雅明称波德莱尔为发达资本主义的抒情诗人，同时又把诗人和波希米亚流浪汉一起列为捡垃圾的人。历史的进程中，许多生命被碾碎被遗弃。这些生命垃圾是文学家的财富。秦始皇统一中国是符合历史规律的。而司马迁对荆轲的赞美对项羽的讴歌更合乎人性。生命注重的是自身的尊严和高贵，它的光焰往往难以见容于历史，所以那些真实于生命的人总是选择失败。生命是一种个体行为，不可能全方位地去配合历史。而人类正因为有了一批不合时宜的人才显得丰富多彩。保守或者守旧的价值就在于它珍惜过去，在那些岁月的灰烬里，世界不再是群山戈壁草原而是一种精神，一粒砂一棵草也充满着神性，神性的世界必然挣脱物质的桎梏，凌翔于生命的天空。我们从远古开始建造庄园城堡和城市，却不相信地球是宇宙里的飞行物，是长翅膀的神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