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来先生的书斋名曰六砚斋,源于最早收于家中的六个砚台。他数十年习墨,从未间断。虽熟练五笔,也用电脑,但二十多年间,行文复信多用毛笔。因而书斋倒也名实相符。
只是,何先生的书斋概念与别个不同。非居室的一隅或一室,而是整个住所。转遍各个房间,见不到一面完整裸露的墙。取而代之的是绵延的书
即使如此,书们还是源源不断地被他领回家来,便又占据了厨厕以外、地面上不走人的空间,到了见缝插“书”的地步。
何先生出生在陕西农村的一个世代读书人家。书之于他,就像锄头之于农民。他对书的欲求,如同农民对土地的渴望。在书的“大一统”下,家人的生活空间无限制地缩水,气得其妻某次骂他搜罗书的样子活像个农民。从此,他竟真以“老农民”自居起来。
这“老农民”的胃口很大,所收之书十分庞杂,古今中外,除他的本行文学、艺术外,几乎无所不包。何先生坚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总说,人应读两种书,一是读生活、人生的书,这是大书”,不是死啃书本能读出来的;所谓阅尽世事沧桑。另一种是应该读的书,包括好书和坏书,那是“大阅读”,所谓博览上下古今。当然不能没有选择地乱读一气,而是博和约、专和杂的结合。同时他强调精读的重要。仅以他早年作杜甫研究,读仇兆鳌的《杜少林集详注》为例,就曾花数月时间细读两遍,几能成诵。他称熟读成诵,是终生受惠的读书方法之一。他的中国古典文学功底深厚,很大程度得益于众多古诗文的烂熟于心。何先生至今著书15种,他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从事数十年文艺理论研究和现当代文学批评,始终未将自己囿于书斋。作为学者,他贯来崇尚“身在书斋,而心怀天下”的经世治用的学术理想,认为学术为人生,学者要关心国运民瘼。学者是人,不可能“提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然而,不管何先生怎样强调理论研究要面向人生,他仍认为基础理论研究和应用理论研究作为学术的两类,应是相辅相成的,对基础理论研究亦不能过于实用主义。
可不知为什么,何先生在对他的六砚斋的布局规划上,极其实用主义。出离务实,几近务虚。一日,何先生突发奇想,言称要将家里的书柜书架效旧时图书馆那样排列成行,每排以通一人的夹道相隔,就可以为那些等待上架的书另添新书柜了。如此既可节省空间,又可方便查阅,还能看见墙了,一举三得,何乐不为?正自得意,其妻女发问:“床放在哪儿?你睡在哪儿?”立时瞠目结舌,只好作罢。
何西来荐书:
《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陆键东/著三联书店
《张居正》熊召政/著长江文艺出版社
《我的人生哲学》王蒙/著人民文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