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一词萌芽于先秦,刘勰用于文学评论。北宋诗词中多有对笛子类意象的描绘。
一为明用。范仲淹的“羌管悠悠霜满地”几句,既是明用,又是从王昌龄《从军行》与王之涣在《凉州词》中化出。其意境与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相似。此为以笛声衬悲情,由笛声引发乡情。范词与三首诗神似处不少。但又有区别
1、三诗各有风神造诣,而范词兼有众长。《从军行》景起情结,写羌管撩人,但从思妇写起,颇见腾挪转折,表现报国之志明快透辟,时空交织含蕴丰富。《凉州词》以笛声引出征人离愁,开阔悲壮。李诗写吹笛声中尽望乡,愁苦不尽,迷惘空灵。范词“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的意象很受凉州词的影响,“羌管悠悠霜满地”更为唐诗意象的延续。范词下片意境与李诗更相近。“燕然未勒归无计”是“不斩楼兰终不还“的翻版。但词体句多自由,故范词刻画更细更深。
2、风格上有雄浑中悲壮与悲壮中苍凉之别。二王一李为唐人,国力强盛,在戍守边战中坚信必胜,诗便是时代的折光,虽写思妇愁怨仍不乏悲壮雄浑,即使李益的中唐之作在望乡中亦未见悲伤泪水。范曾任陕西经略副使,威镇西夏。但宋代守内虚外,一味纳贡求和,且每况愈下,范受时代影响不免在思归中有未建功业之慨,有卫国与思乡的矛盾,苍凉悲抑,以笛声边声衬心情凄凉。
3、唐诗各有侧重,或怀乡或建功;范词则写御敌建功的抱负,又写边地之苦与思乡之情,内容广泛。明用的还有柳永的“羌管弄晴,菱歌泛夜”。这是写晴天乐声悠扬悦耳,晚上采菱船泛动,歌声阵阵,昼夜歌乐飘动,男女老少快乐无比,以乐曲之美妙衬景美人乐。周邦彦的“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则是设想别后回忆汴京生活,是用夜游时闻到美妙的笛声、通宵欢乐的情景衬托别后的悲寂,以乐衬悲。黄庭坚的“万里归船弄羌笛”与陈与义的“吹笛到天明”也是明用。陈与周虽皆为回忆,但陈为实写,周为虚写设想。陈词是以乐声衬今日国破家亡、金兵南下侵扰的沉痛。这比周词悲痛得多,政治色彩更浓。
二为暗用。字面上不见笛子类字眼,然其化用的前人诗句中明白写有此类意象。如欧阳修的“春风疑不到天涯”二句化用了王之涣的“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及白居易诗“同是天涯沦落人”句意,隐含着笛声呜咽,让人感到春风吹不到天涯(夷陵),让人联想到村乐“呕哑嘲哳难为听”,词义双关蕴藉,遭受打击的悲愤自在不言之中,以悲衬悲。接下二句寓乐于哀,寄希望于悲情之中。这又是哀乐相融法。
字面为笳笙之类,实为借代(代歌乐)。如秦观“西园夜饮鸣笳,有华灯碍月,飞盖妨花”。通过饮酒至酣、鸣笳至乐、华灯飞盖等意象,写尽当日的尽情欢快。西园在汉、曹魏、宋代皆为贵族名轩,此词义贯古今,写出建筑的堂皇壮观。又用笳的延伸义(指笛箫笙笳并奏)来衬盛宴,以乐衬乐。整首词又是用昔日之乐衬今日孤苦,以乐衬哀。它如欧阳修的“隐隐笙歌处处随”及张先的“行云去后遥山瞑,已放笙歌池苑静”皆属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