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昆相声表演艺术家,为我国人民奉献了《虎口遐想》、《电梯风波》、《如此照相》等精品相声。1985年当选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编辑《中国传统相声大全
》,创作《姜昆相声集》和自传体散文集《笑面人生》。
命运、经历与艺术,某种意义上说,是花和果。
姜昆每每回忆起北大荒的那段生活。是,他是那片荒原之子,他的青春岁月里喧嚣过那里的一场场风雪。“冬天能冷到零下30多度,还要去干农活,顶着烟泡。住的是帐篷。洗的衣服刚晾上就冻得帮帮硬,一撅就断了……”
好像是1973年左右的样子,姜昆所在的北大荒兵团16团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团长和政委因奸污多名女知青,被中央宣判就地枪决。开宣判和执行大会的时候,那二人还不知道会被如何处理,以为顶多是判几年刑了事。姜昆和团宣传队的演员一起,奉命维持会场秩序,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从这个事件,能窥出当时知青的命运,和祖国的命运一样,都在经历那场残酷的风雪。这,该是刻进他生命中的,也是刻进每一个知青生命中的深痕。
1975年冬天,兵团司令部组织了一个临时演出队,准备进省参加文艺汇演,我被调入创作编导组。一天,我接到一个任务,到16团去调姜昆。风雪中,我从佳木斯来到那个叫新华的小火车站,找到了姜昆。他高兴极了,但提出一个要求,希望也能将女友李静民(那时他们正在热恋)一起调去。后经几番努力,上面终于同意了。为这次演出,我们相处了有半年时间。姜昆能写能演,是编导组的成员,也是演出组的演员。记得节目排演杀青后,我们去兵团司令部的几个附属单位热身演出,归来很晚了,下车后地上的雪太滑,很多演员摔倒在地上,一位乐队的演员竟摔断了手中的三弦,还有人只好爬在地上,大家都哈哈大笑。那时,我们多么年轻!
那正是“文革”后期,文艺创作尚未解冻。对艺术的迷恋和喜爱注满了我们青春的血液,但苦闷与茫然也是突出的。“四五”天安门事件后,多少个不眠的夜晚,我们在一起悄悄议论各种“小道消息”,为祖国的明天担忧。但在创作上,又不得不按当时的“形势”定调谱曲。不久,“反击右倾翻案风”来了,我们定稿的节目几乎全部要废弃或改写,这可苦了我们,距进省的汇演时间不足半个月,怎么办?只能白天黑夜突击修改排练。记得当时定下要写一个反映“开门办学”的节目,我急匆匆赶到三师师部科研所搜集素材后就马上归来。大家搜肠刮肚,往上面的精神上一套,凭空写作了一个三人故事剧《三战校门》。姜昆参与了此节目的创作和演出,就是在进省的火车上,还在修改。记得,他和师胜杰还有一个相声,叫《林海红鹰》,是反击“唯生产力论”的。结果,我们在汇演中“一炮打响”,在省内艺术界引起很大震动和争议,还有一些人要找我们辩论。姜昆的表演朴实、有激情,那时就具备了较好的相声根底,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此时,艺术无法展开飞翔的翅膀,整个意识形态都必须绑在“政治”的战车上。连我们的生存、命运、发展,也都是如此。这是我们所有知青内心最大的矛盾和隐痛。
不久,我们和祖国一起,从那片风雪中走出。转年,姜昆等人就被马季调入中央广播说唱团,开始真正在艺术的田野里飞翔。我当时在读大学,从收音机里听到他的《如此照相》、《诗歌与爱情》等许多相声作品,很为他高兴。这才是从泥土中生长和盛开出来的花朵啊,带着晨露,散发着自然的清香。他马上就被全国人民喜爱和接受,是很自然的。
后来,我们在京还时常见面。有时,也一起帮助他探讨作品。我当时在中国体育报社报道足球,他还派人将我接去,说一定要写个关于足球的相声。不久,“姜球球”就出现了。他越来越忙,忙得几乎很少有属于自己的时间。频繁的演出、拍电影电视、为朋友赶场出席发布会、办网站……我明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只想告诉他:别忙得丢了自己。
好在,他明白这一点,所以在相声的继承和发展上,他有自己的想法,更有自己的苦衷。在喧嚣的市场经济大潮中,艺术同样面临一场严酷的风雪。急功近利、脱离生活、格调低下,以及被“走穴演出”和“电视黑幕魔掌”左右,使我们的相声好作品、好人才越来越少。很多相声品味低下、形象干瘪、不忍卒听。无法不承认,作为讽刺艺术奇葩的相声,落入了低谷。谁的责任?首先还是“相声人”的,这无法回避。姜昆清醒地意识到问题的所在,站出来呼吁演员和创作者加强艺术修养,提高文化品味,走回民间走回泥土,走回鲜活的生活。是,如同生命的必然历程一样,我们都面临着这场更为严酷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