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感叹:如果当年采纳了梁思成的那个方案,现在的北京老城区该有多么美好啊!从“如果”出发的想法可以畅情任性地张扬飞腾,我从网上看到一些这样的想法:立刻拆掉从王府井南口到东单的那超限高两倍,而且大悖北京旧城风貌的东方广场建筑群!立刻在整个旧城区,停止名曰改造实为造孽的、拆除胡同四合院“危房”
可是,一座城市的规划,或者说总体设计,一旦拍板并进入到实施,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然呈现出一定的规模性状态,那么,从总体上反对的一方,就很难加以阻止,趋势已定,狂澜非一般人所能力挽。冷静下来以后,我这样想:从言论角度,“如果”引领的观点、态度、感慨即使“说了白说”,也还可以说,“立刻拆除东方广场”的声音一定要允许其存在,而且,这声音如果长期保持着呐喊的威力,那么,现在的东方广场虽然在几十年里都拆不掉,却有可能遏止类似的东西近年再在北京市中心冒出来。
50多年前的梁氏方案,最大的魅力就是将北京旧城完整地作为一个大型文物、一个活的博物馆保存下来,另到北京西郊建一座供行政部门办公的新城。但仔细想来,这一方案的前提,是将北京定为了首都,因此,从最深处来说,这方案其实也是一种折中的变通。梁氏方案未被采纳,后来又有陈占祥、华揽洪先后提出了有所差异、还引出业界龃龉的方案,不但也被否定,还横遭批判。其实,观其详,陈、华的方案更是在业主要求与维护古城之间,寻求更得体的折中。再后来一定程度上得到采纳的陈干的方案,折中的特点更为昭显。
改革开放以后,像吴良镛先生设计的旧城保护区菊儿胡同危改工程,可以说是一次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褒奖的出色的折中实践。由吴良镛先生主持的“大北京规划”,更是意识到不能从美好然而空想的“如果”出发,只能从既成事实出发,来尽可能地保住应该保住的、消除应该消除的、疏导应该疏导的、增添应该增添的,这当然更是运行中庸之道,来寻求折中的最佳值。从广义上说,北京的每一个市民都是这座城市的业主,因此都至少有一票的发言权。不要放弃这一票。我的想法,目前更多地是在“如果”之外转悠。我且不提“拆除东方广场”,因为人家有狭义的业主,手续什么的都合法,有其受法律保护的利益在焉。北京目前虽然把旧城25片地域确定为历史文化保护区,但相对于整个老城区,25片实在还是太少了 我呼吁增加保护区,比如东单北大街到东单南大街两侧的胡同院落,还有永定门到前门大街两侧现保护区往南的全部胡同网,都应该增加进去。最新的消息是又增加了13片,但我还是觉得少。
另外,在非保护区地方的新建筑,特别是大型的公共建筑,我们也还要加强发言的力度。现在国家大剧院主体工程已经完成,奥体场馆“大鸟巢”、“水立方”已经破土动工,这些凸显西方现代派、后现代派非理性意趣的大体量建筑究竟合不合适盖在北京,讨论应该进行下去。我对这些建筑设计持个案研究、分别对待的态度,比如安德鲁设计的国家大剧院,我就颇欣赏;对“大鸟巢”和“水立方”也大体能够接受;但对库哈斯的央视方案,我就坚决反对。
现在库哈斯的设计虽然中标,但事态似乎还没有进展到不可更易的程度,我觉得“广义上的业主”们应该发出声音,吁请具体的业主改戏――库哈斯的这个设计方案不合中国国情,不合北京城情,而且在功能性上也是打着“艺术”的旗号拿中国的电视人来“玩命”――它的悬空部分据说最大跨出量是70米,相当于把两座20层的居民楼横悬在空中,并且还并不是两边都有支撑的桥状,即使其结点在应力计算上精确、高技术实施上可行,但它若建成,远望、路过,特别是工作在其中的中国人的心理上,肯定会有很大一部分是觉得缺乏安全、安定的,与中国的传统文化精神是相悖的。
我主张寻求折中的最佳值。我们还可以在更多的现实个案里去寻求。不要把思路胶着在“如果”上,穿越悲情,我们能说、能做的,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