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宗大历五年(770年)四月,湖南兵马使臧?杀观察使、湖南都团练观察使崔?,据潭州为乱。
关于臧?之乱,史书是有记载的。《旧唐书・崔?传》说:“崔?,博陵人也,以士行闻。莅职清谨,累迁至澧州刺史,下车削去烦苛,以安人为务。居一年,风化大行。流亡以襁负而至,增户数万。有司以闻,优诏加五阶
可以看出,《旧唐书・崔?传》主要是记载崔?治理地方的政绩,对臧?之乱的记载不过寥寥几句;而《资治通鉴》记臧?之乱则更为简单,只有“湖南兵马使臧?杀观察使崔?,澧州刺史杨子琳起兵讨之,取赂而还”一句。
如果不是诗人杜甫为我们留下《入衡州》、《逃难》、《白马》、《舟中苦热遣怀奉呈杨中丞同台省诸公》这4首诗,我们可能就永远也无法了解历史上有关臧?之乱的详细情况了。
《入衡州》是以慨叹国运衰落开始的:“兵革自久远,兴衰看帝王。汉仪甚照耀,胡马何猖狂。老将一失律,清边生战场。君臣忍瑕垢,河岳空金汤。重镇如割据,轻权绝纪纲。军州体不一,宽猛性所将。”国家法度遭破坏,战乱频仍就毫不足怪了。
接着,诗人为崔?被叛军杀害而扼腕叹息:“嗟彼苦节士,素于圆凿方。寡妻从为郡,兀者安堵墙。凋弊惜邦本,哀矜存事常。旌麾非其任,府库实过防。恕己独在此,多忧增内伤。偏裨限酒肉,卒伍单衣裳。元恶迷是似,聚谋q康庄。竟流帐下血,大降湖南殃。烈火发中夜,高烟?上苍。至今分粟帛,杀气吹沅湘。福善理颠倒,明征天莽茫。”作者赞美崔?,比史书更为全面。“圆凿方”,即圆凿而方枘,圆的卯眼放不进方的榫头―――崔?就是这样一位与“元恶”臧?格格不如的人。古人说“天道福善祸淫”―――苍天赐福给行善的人,降祸给作恶的人。如今叛军得逞、贤者被杀,诗人觉得,就连苍天也不再公平、不再讲道理了。
“消魂避飞镝,累足穿豺狼。隐忍枳棘刺,迁延胝趼疮。远归儿侍侧,犹乳女在旁。久客幸脱免,暮年惭激昂。萧条向水陆,汩没随鱼商。”这里,诗人为我们描绘了一幅难民图,诗人在《逃难》诗中说:“乾坤万里内,莫见容身畔”,这不仅是杜甫对自身命运的哀叹,也是替难民们发出的痛苦呼喊。
在战乱中,最悲惨的是那些无辜的死者。在《白马》诗中,诗人写了一匹伤马,这匹马的身上中了两箭,马带着两只箭奔跑,而马鞍子上却空空无人。马的主人是谁?没人知道;但是可以肯定:马的主人已经死于乱兵之中了。这一切,都使诗人柔肠百转,激愤满怀。但是,当他看到有衡、澧、道三州刺史联兵御敌,又对平息叛乱充满了信心。诗人在《入衡州》中继续说:“中有古刺史,盛才冠严廊。扶颠待柱石,独坐飞风霜。昨者间琼树,高谈随羽觞。无论再缱绻,已是安苍黄。剧孟七国畏,马卿四赋良。门阑苏生在,勇锐白起强。问罪富形势,凯歌悬否臧。氛埃期必扫,蚊蚋焉能当”。事实上,联兵讨贼并不像诗人想象的那么顺利。澧州刺史杨子琳接受了臧?的贿赂,借口部下上表,不肯出兵。《舟中苦热遣怀奉呈杨中丞同台省诸公》把讨贼的希望寄于皇室宗亲、岭南节度使李勉,相信李勉不会眼看王室衰微,任凭叛贼作乱。杜甫这几首诗把元凶作乱的猖狂、组织平叛的曲折、百姓遭遇的苦难都记录了下来。我们好像看到了燃烧的战火,闻到了血腥的气息。相比之下,史书有关臧?之乱的记载就显得十分单薄而苍白了。比史书更生动,这就是杜甫史诗魅力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