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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栽桃李 少种荆棘”

2004-07-27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高寿仙 我有话说

在我国古代,大凡做过官的人,都会有些从政心得。倘若向其请教为官之道,十有八九会说些“忠君爱民”之类的堂皇言论。明代的胡?却不同。当有人请教此问题时,他竟将自己的心得和盘托出:“多栽桃李,少种荆棘。”(沈周:《客座新闻・胡忠安公格言》)

胡?的这句格言,确实浓缩了他丰富的居官经验。从建

文二年(1404年)考中进士到天顺元年(1457年)光荣引退,胡?在朝堂一呆就是半个多世纪,先后侍奉过惠帝、成祖、仁宗、宣宗、英宗、景帝共6位皇帝。在漫长的仕宦生涯中,胡?也碰到过几次政局骤变,如成祖起兵夺位、景帝临危登基、英宗夺门复辟,但每次他都平安过渡,甚至从中获益。这除了因缘巧合外,恐怕与他对上“善承迎”,对下“喜怒不形于色”,因而获得“耆德”的美誉大有关系(《明史》卷169)。

类似胡?的这种为官心态和行为,在明代官员中是十分普遍的。官至内阁大学士的于慎行,曾以屏风和车轮作比喻,论证圆滑行为的合理性:“屏之张也,直则不立,必也回而曲之;轮之转也,方则不可行,必也揉而圆之。处世亦然。”当然,于慎行接下来还有更堂而皇之的高论:“虽然,屏必有幅,轮必有轴。屏虽欲曲不可不齐,轮虽欲圆不可不正。君子自处亦然。”(《谷山笔麈》卷16)不过,谁都明白,执中之道极难把握,奉行这种理论的人,要想不变成“脂韦者流”,实在是很不容易的。

在我国古代,为官之人“多栽桃李,少种荆棘”,其实也是不得不然的。因为“圣人无败地,君子思爱身”,即使是豪杰之士,也“未有不爱其身、自立败地而能大有为者”(王元翰《凝翠集・尺牍・报梅郡丞》)。在关系复杂的官场上,要想左右逢源,飞黄腾达,就必须上下周旋,八面玲珑。在这样的氛围中,一些原本意气风发的书生,一旦进入官场,很快就把锐气消尽、棱角磨平。何孟春尖锐地指出:当一个人还是生员的时候,往往“高谈古今,历诋卿相”,对奸贪、谄谗、素餐、附势、与世浮沉、模棱两端之徒大加抨击,“自警一旦出身事主,迈征之气正正堂堂,必此是惩”;但当真正步入仕途后,患得患失,能够“持旧论”、“存初心”者寥寥无几,免不了成为后来者訾笑的对象(《余冬录》卷8)。

明代笔记中有一则笑话,语言诙谐而寓意深刻,很值得转述:“一言官遣人呼制袍服,反询之云:‘汝主为新进衙耶,抑居位有年耶,或将满九年候升也?’呼者骇曰:‘汝但往役,何用如许絮聒!’裁缝曰:‘不然。若初进者,足高气扬,凌轹前辈,其胸必挺且高,袍须前长后短;既据要途已久,熟谙世故,骄气渐平,将返故我,则前后如恒式;倘及三考,则京堂在望,惟恐后生搜抉疵秽,遏其大用,日惟俯首鞠躬,连揖深拱,又当前短后长,方称得体。’”沈德符虽认为这则笑话“语太尖刻”,但也承认其“于世情则酷肖”(《万历野获编》卷26)。笑话本身或属杜撰,但它确实十分传神地描绘了封建社会中官员们意气消沉的心路历程。

当然,明代并非没有“终怀耿介心,不践脂韦径”(顾炎武《谒夷齐庙》)的官员,但这种人是很难得志于官场的。清官海瑞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性格廉介,看不惯依阿风气盛行,曾在奏疏中抨击说:“举朝之士,皆妇人也。”(《明穆宗实录》卷41)但他的直道而行,经常触忤上司,得罪同僚,因而为官施政屡屡碰壁。还有一位叫王守勋的地方官,“朴直矫颓俗”、“抗厉触权贵”,但他不肯尸位素餐、谄附权势的结果,换来的却是困窘的生活:在职时,“终岁衣布袍,朝夕饭脱粟”;去职后,“归来耕石田,萧然一茅屋”(《郭文简公文集》卷5)。

君主集权的官僚政治,从未建立起合理、有效的用人机制。决定着官员升迁的,是人际关系而不是从政业绩。在这种情况下,“多栽桃李,少种荆棘”被为官者奉为圭臬,实在是很自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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