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我国人文社会学术期刊,特别是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出现了一些引人注目的特点,那就是 在“回归”与“解释”的“无调式变奏”中,新词辈出,新说迭起。
新词新说惟新是竞,犹如一场辞藻盛宴,侧重于从所谓“哲学形态学”的视角规定马克思主义,令人难免有茫然之感。如果说这些新说出于对“教科书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的这种形式主义不同于过去的那种形式主义,它更多地带有某种学术规范,并试图重建马克思主义哲学形态,其表述语言和表述形式都有较强的西方哲学色彩。从学术实践的层面看,这种努力对于“教科书马克思主义”的浅陋的确具有某种纠偏作用,但它难以真正理解和把握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特点和思想旨归。
首先,它没有从理论与现实的关系中把握理论的发展,而只是从观念的论域中试图促进理论的发展。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理论不是世界之外的遐想,它与现实具有无法割断的联系。这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要支点。离开时代现实,则无法理解理论的内容,也难以促进理论的发展。
其次,它难以契合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实际。马克思主义自产生以来在世界范围内取得了重大发展。就我国的情况而言,从邓小平理论到“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在马克思主义思想、建党学说和社会主义理论方面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观点,实现了马克思主义重大创新和发展。不研究理论自身的重大进展及其对现实的范导作用,沉溺于理论体系的构造,最终将在体系的牢笼中窒息理论。
第三,它没有从整体上把握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精神。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新哲学,其思想方式与基本精神是一个整体,如果单单“回归”到马克思思想发展过程中的某个观念,抑或仅仅抓住某个概念进行所谓“解释学”的“阐释”,从而“挖掘”出一个如此这般的体系,将很难设想能在何种程度上体现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精神,而且如此苦心孤诣构筑的体系也很难摆脱玄学化、神秘化的深渊。
事实上,马克思不仅颠覆了一切形而上学体系,而且也对象牙之塔中的哲学进行尖锐、深刻的批判。他指出:“哲学,尤其是德国哲学,喜欢幽静孤寂,闭关自守并醉心于淡淡的自我直观。”“从哲学的整个发展来看,它不是通俗易懂的;它那玄妙的自我深化在门外汉看来正像脱离现实的活动一样希奇古怪;它被当做一个魔术师,若有其事地念着咒语,因为谁也不懂得他在念些什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马克思对于德国哲学的批判至今仍然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
上述各点,只是近年来马克思主义研究中的一些倾向,它们试图离开时代、离开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实际,凭着某些观念或概念重建所谓马克思主义理论或体系,从其实际效果看,大多不过“雨过地皮湿”,没有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研究产生多少实际的影响。尽管这些新说的实际效果不尽如人意,但它们所表现出来的形式主义或形式主义倾向却值得注意。要消除这种形式主义,至少有两个方面必须做到:
第一,要正视理论自身的危机。从发生学的角度看,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出现的那些新词新说,最初是对“教科书马克思主义”的反动,这可以说是对理论自身的危机的一种回应,但从其内容看,它们只是对危机的表面回应,而不是对危机的认真反思,因此在理论的方向上也有意无意地出现了某种偏差。只有正视理论自身的危机,认真反思,并坚持理论的方向,才能真正实现理论的发展。列宁作出过光辉的典范。20世纪初,俄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失败,马克思主义运动一度处于低潮。革命的失败造成政治上的动摇和背叛,组织的涣散和瓦解,也导致了思想上的倒退和混乱,形形色色的唯心主义泛滥,对马克思主义的“批评”成为时髦。正是在这种形势下,列宁指出 “正因为马克思主义不是死的教条,不是什么一成不变的学说,而是活的行动指南,所以它就不能不反映社会生活条件的异常剧烈的变化。这种变化的反映就是深刻的瓦解、混乱、各种各样的动摇,总而言之,就是马克思主义运动的严重的内部危机。坚决地反对这种瓦解,为捍卫马克思主义基础而斗争,又成为当前的迫切任务了。”列宁还指出:“对这种危机所引起的问题避而不谈是不行的,企图用空谈来回避这些问题,是最有害的、最无原则的。”“因此团结一切意识到危机的深重和克服危机的必要性的马克思主义者来共同捍卫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基础和基本原理,是再重要不过的了。”(《列宁选集》第2卷)正视理论自身的危机,包括两个方面的含义,一是要从理论与现实的联系中看待理论,二是要重视理论的自我批判。理论的自我批判作为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内涵之一,尤为重要。马克思总是根据历史条件的变化和实践的发展,以批判的精神看待自己的理论,从不把它当作任何教条,更不把它视为终极真理。1872年,在为《共产党宣言》的德文版所写的序言中,曾毫不留情批评“这个纲领现在有些地方已经过时了”。这种理论的自我批判勇气、自我批判精神和自我批判能力,是马克思主义不断发展的根本原因之一。
第二,要始终正视现实发展过程中存在的矛盾,抓住现实问题、时代问题。马克思曾经说过,每个时代总有属于它自己的问题,而所谓问题,“就是公开的、无畏的、左右一切个人的时代声音。问题就是时代的口号,是它表现自己精神状态的最实际的呼声”。(《马克思恩格斯全集》)所谓问题,实际上就是实践中遇到的重大问题,也就是社会发展需要解决的时代性课题,它是理论创新和发展的条件和动力。马克思主义从其产生之日起就把正视矛盾、解决矛盾、变革现实作为自己理论的主要任务。这既是马克思主义的鲜明特色所在,也是它永葆青春的奥秘所在。
马克思指出,无产阶级革命“不能从过去,而只从未来汲取自己的诗情。它在破除一切对过去的迷信以前,是不能实现自己的任务的。从前的革命需要回忆过去的世界历史事件,为的是向自己隐瞒自己的内容。19世纪的革命一定让死人去埋藏他们的敌人,为的是自己弄清自己的内容。从前是辞藻胜于内容,现在是内容胜于辞藻”。(《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因此,只有从马克思主义与现实的血肉联系上,正视自身的危机,正视现实问题,分析和解决现实矛盾,才能真正发展和创新马克思主义。这也就是 要内容胜于辞藻,而不是辞藻胜于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