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马祖光的人都说,他是一个好人,一个让人忘不掉的人。
他不爽约,不做假,不自大。去年,他的学生张春娥准备出国,打电话来请马祖光帮助整理成绩单、写推荐信。马祖光跑图书馆,跑教务处,一样一样地把材料准备好,寄过去。
半夜起床排队买歌剧《天鹅湖》唱片
马祖光上中学时,莎士比亚的诗就背得烂熟。他的英语特别好。战乱之中,马祖光一家颠沛流离,直到考上山东大学,他才吃上一顿饱饭。同一时间,他遇到了后来伴随终生的妻子――同学孙悦贞。
“我们到大学报到,第一顿饭他吃了5个馒头。老师说,别着急,厨房里还有,他没听清,问旁边的人 ‘怎么,还管饱啊 ’”孙悦贞说。
孙悦贞记住了吃5个馒头的马祖光。“我们全班30多人,就我一个女生。第一次考试,全班4个学生及格,其中就有我们俩。”她说。
年轻气盛的马祖光绝对有骄傲的资本。他英语流利,专业突出,还有相当深厚的文学功底和较高的音乐素养。他不讲究衣着,不讲究饮食,却尽全力维护、扩张自己的精神世界。他曾半夜起来排队买歌剧《天鹅湖》唱片。当时山东大学被美国士兵占为兵营,马祖光经常用英语和美国大兵吵架。
“看呀,一个小乌龟的背、一个马老师的背对着我,天天这样”
马祖光和孙悦贞的婚礼极为简单。“我们结婚,就买了一点儿糖,准备了一些茶水,请同事们来坐了坐,第二天就又上课了。当时结婚给80尺布票,我们一尺也没花,全给人了。”孙悦贞说。
1950年,他们到了哈尔滨。当时,孙悦贞连棉袄棉裤都没有,很快病倒了。但在他们心里,学生和学校是最重要的。“我爸爸从美国大兵手里买了一块手表,我和老马谁上课谁戴这块表,掌握上课时间。”孙悦贞说。艰苦创业,马祖光除了搞教学、科研,还要在政治风浪中起伏。“他30多岁办原子能专业,42岁办激光专业,全靠自己看书、看资料。他是第一批高级职称,够上‘反动学术权威’了。是原子能专业的主任,够上‘走资派’了。”孙悦贞说。“文革”从精神和肉体上摧残了马祖光,才40多岁,他就心衰、近视、腰椎间盘突出。牛棚里,他常常在深夜突然大喊 “报告,我喘不上气来,我得坐起来 ”
那一切终于过去了。改革开放让马祖光眼前豁然开朗。到美国、德国的考察让他开阔了视野，坚定了信心，更加明确了专业方向。他的嘴里又有了俄罗斯民歌，《唐宋诗选注》、《安徒生童话》又出现在他的书架上。一排排中外文专业资料前，一只小水仙盆中放着几块小石子，另一只白色的搪瓷盆中也放着同样的东西。家像个家了，他的专业、实验室也越来越受到国内外同行的关注。只是，那些小石子很快就干透了，主人没有时间摆弄它们。
患难与共，马祖光与孙悦贞的感情更加醇厚。最近几年，孙悦贞病情加重，直至卧床不起。幸福生活来得多么不容易，孙悦贞不愿意打乱这个家。她一直保持着乐观，儿女从国外打电话回来问：“妈，您身体怎么样？”她大声说：“你妈没事，活蹦乱跳的。”为了不让妻子寂寞，马祖光在家看资料时尽量不进自己的房间，而是坐在妻子床前的一张小桌边。两年前，他的宝贝孙女买回一只小乌龟放进窗前的鱼缸里，马祖光也在窗前桌边看书。孙悦贞对保姆小马开玩笑说：“看呀，一个小乌龟的背、一个马老师的背对着我，天天这样。”
“听到这些歌儿，就算他陪我了”
小马是最近两年才走进马祖光家庭的小保姆。她刚来的时候只念过1年书，干了一阵子农活，书也就忘了。马祖光、孙悦贞教她识字，渐渐地，小马已经能背不少唐诗了。听说葡萄酒对老年人心血管有好处，孙悦贞特意让小马买来两瓶。晚饭后是一家人最快乐的时间，一小杯葡萄酒在手，马祖光又是一段世界名曲。他喝一点儿，走到妻子床前说：“你也喝点，”说着用酒杯往妻子嘴唇上一碰，赶紧说：“别喝没了！”他一喝葡萄酒，小马就背起唐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马祖光笑着，一边笑一边对妻子说：“你还得教她数学呀！”
1997年，孙悦贞因病住院，被怀疑得了骨癌。马祖光昼夜不宁。他抽不出时间到医院陪妻子，就含着眼泪录了一盘磁带，《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卡秋莎》、《你是我的阳光》……不知唱过多少遍的老歌，声音中杂有马祖光压抑的喘息。“他说，听到这些歌儿，就算他陪我了。”孙悦贞说。
马祖光的心脏病也越来越重。他常常睡到半夜突然喘不过气来，只能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他对老伴儿说：“我心口疼，像撒了一把辣椒面，一直转到后背上。”过一会儿他又说：“我看看外文资料吧，分散注意力。”有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又去上班。
孙悦贞说，老马是个医盲，更是个工作狂。
“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呢？”马祖光看着老伴说。孙悦贞患的不是骨癌，这让马祖光松了一口气，可是，他多么希望妻子能站起来！他费尽周折，终于打听到北京一家医院能够治疗妻子的病。他把妻子的病历、片子整理好，他要去北京。临行前他对孙悦贞说：“明天晚上，我就从北京回来，回来前给你打电话，你等消息吧。”
2003年7月15日上午，马祖光倒在了北京通州区一家医院的挂号室前，手里紧紧地捏着妻子的片子。
对马祖光的抢救只持续了10多分钟，医生便宣布“抢救无效”。
“我接到北京打来的电话，傻了，不知道‘抢救无效’是什么意思。”他的同事王雨三说。
“马老师还穿着旧衬衫，套着那件蓝涤卡军便服。我们实在于心不忍，买了一套西装给老师换上。”他的学生陈德应说。
等不到任何消息的孙悦贞做好了各种思想准备，但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孙老师用手打自己的脑袋，咣咣地。”小马说。
直到今天，马祖光的桌上还放着博士生交来的论文和他起草的文件。
在马祖光家的客厅中，摆放着一张放大照片。马祖光温和地注视着每一个走来的人。在75年的人生历程中，他把自己的全部情感：激动与克制、兴奋与悲哀、愤怒与喜悦、坚持与忍耐，都奉献给了他所热爱的科学事业和他所热爱的人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直是中国知识分子追求的精神境界，但是，马祖光做不到，中国知识分子做不到。在关注文明与进步的过程中，他们永远忘我地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新闻背景
中性衰减片
新华社北京9月11日电 记者徐宜军、李亚杰利用物质对光的吸收特性,制成片状,放在光路上,可以将光强衰减,这种片状元件叫光学衰减片。
光通过衰减片的多少与材料种类有关,也与材料的厚度有关。如衰减片上标准的透过率为0.02,表明光通过该衰减片后,只透过去原来光强的百分之二。
一束光中含有不同波长的光,中性衰减片的含义是,光通过这种衰减片后,不同波长均按同一比例衰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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