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师范大学红六楼的“坚净斋”,向来就少有清静的时候。这两年来,虽然“斋主”启功先生因体弱多病闭门谢客,而登门拜访者仍然不绝于道,逼窄的坚净斋里常常是高朋满座。尽管如此,启功先生却在92岁
9月15日上午,记者登门探望启功先生。因为怕打扰先生,很长时间没有登临坚净斋了,这里的一切看上去还是那么亲切。先生虽然面容清癯,满头银发,但气色很好,精神矍铄,思维清晰敏捷,谈锋不减当年,幽默、风趣一如往昔。谈起7月26日为他祝寿而举办的“启功先生语言文字学研讨会”,先生的幽默劲儿又上来了:“当时9位女同学举着红烛为我唱祝寿歌,我也跟着起哄,心里也在念着祝词呢。你猜我念的是什么?我心里说了:‘启功啊启功,你就像这红烛头儿……”说到这里,先生哈哈大笑,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真像一个老顽童。
在新近推出的五部专著中,《启功口述历史》尤为珍贵。北师大文学院教授、启功先生的学生赵仁?告诉记者,本来启功先生一直坚拒为他出版自传一类的书,一方面由于他的出身家族不好评价,难以措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愿意温习那些藏在心底的痛苦。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大家的呼吁下,启功终于勉为其难同意口述,由赵仁?和启功先生的内侄章景怀先生整理成书。学术界认为,这本书不但反映出近百年来中国很多重大的历史事件,更反映出在时代的大变革中,一个没落的皇族子弟独特而艰辛的成长经历。启功的家族曾经见证了晚清很多重大的历史事件,他们的所见所闻,可以补充史书的缺载。启功青少年时代曾受教于一大批一流学者和艺术家,如傅增湘、陈垣、溥心?、溥雪斋、贾羲民、吴镜汀、戴姜福及齐白石等,这些交往本身就具有宝贵的史料价值,这些史料在一般的名人传记中是读不到的。启功先生告诉记者,书中有关清朝皇室的那些事,都是他的长辈们亲历的,是真实可靠的。比如慈禧和光绪同日而死,这里面的“内幕”恐怕永远是历史的谜团,但启功的曾祖因职务关系所经历的一件事,足以证实在光绪死前,确实喝下一碗以慈禧名义赐给的“塌喇”(满语“酸奶”),这对揭开这个谜团提供了佐证。启功先生的记忆力真是好得惊人,在闲聊中,他不断地提到历史上的一些人和事,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除了《启功口述历史》外,其他著作也都是难得的精品佳作。《启功讲学录》收录了启功先生最近二十多年的讲课、讲学内容,内容十分丰富,既有宏观的总体概括,也有具体的分析释例,充分体现了启功先生对中国学术思想的总体观照。启功先生最反对机械死板、分科分段的教育,而是提倡通识、通才教育。这本书很好地体现了他的教学风格,生动、有趣、充满智慧。《启功韵语集(注释本)》、《启功题画诗墨迹选》集中展示了启功先生的诗词与书画创作功力。《启功韵语集》收诗700多首,体现出启功诗词自成一派的创作风格――既保有传统诗词隽永凝练的韵味,又创造富于时代气息的格调。
赵仁?、章景怀告诉记者,除了坚持著述外,启功先生还带着10名博士生,辅导他们进行学术研究。而这一切,都是在难得的空闲中利用非常宝贵的时间进行的。老人的行动虽然不便,他的大脑却没闲着,总在不停地思索。赵仁?透露,他们正考虑协助启功先生把过去的著作全部整理出来。
过去,每当客人告辞时,为人谦和的启功先生总要亲自送到门外。现在,他只能坐在椅子上双手抱拳,颔首示意,目送客人离去。当我告别时,回望慈祥可亲的启功先生,不禁想起了清朝顾炎武的诗句:“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人们常用它形容老而弥坚的长者。可是我觉得,用这样的诗句来形容启功先生,仍是不够贴切。启功先生分明是一株不老的青松,任凭风吹雨打,依然苍翠碧绿,生机勃勃,傲然挺立在时间的长流中。 人物素描:郭红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