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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坛》风景

2004-11-17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王先霈 我有话说

近日获读王元化先生为顾问,蒋锡武先生主编的《艺坛》第三卷(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在武汉初夏闷热的天气里,如有清新凉爽的微风拂来,心神怡然。

与锡武先生相识二十多年,与《艺坛》打交道也有十多年,与人、与刊既没有行政的隶属关系,也没有功利上的彼此授受,只是如陶渊明所言:“闻多素心人,乐与

数晨夕”;“邻曲时时来,抗言谈在昔”。《艺坛》里面,古调较多,时尚难觅,它不传播明星大腕的绯闻,不炒作当下流行歌曲排行榜。它讲些什么呢?比如说,《艺坛》第一卷(武汉出版社,2000)有张中行《我看京剧丑角》,其中谈到,京剧老生演唱多含世间的苍凉,青衣花旦都是温顺娇柔,“丑角呢,常常更上一层,所表现近于道,浅是玩世不恭,深是超脱。”这是谈京剧?是谈人生体验?还是谈生存哲学?都有吧,会心的读者自可玩味。同一卷汪曾祺在《句读・气口》一开头说,蒋大为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断句错了,应该是:“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郑传鉴的《昆剧传习所记事》说幼年习艺,上板唱曲,老师手拿戒尺按节奏敲打台子,一听不对,就会喊:“唱错哉,重来!”二十世纪末的汪曾祺,手里没有戒尺;时移事易,也不必泥古而非今。现在有些歌曲唱法,以令人“听得别扭”为胜,那也是一种时代风格,但语言的节奏感总还是要顾及的,前辈艺人在语言上舍得下苦功。

《艺坛》编者从很少人问津的书报堆里挖掘些很有些意思的材料。第二卷(武汉出版社,2002年出版)刊有1956年11月1日《解放日报》上俞振飞《演戏人的话》,说的是一些看风使桨的“风婆”,持“斯坦尼”体系大旗,指责中国戏曲“封建落后”、“非现实主义”。俞先生说――高深的理论我没有好好研究过,舞台经验倒还有一些;“主义”、“体系”,是很好的东西,学通了会帮助我们刮掉糟粕而不损伤精华;如果学点皮毛,就指手划脚兴风作浪,只怕难免演起戏来笨手笨脚。简直像无锡惠山的“大阿福”。当年刮的是北风,而今刮的是西风,“主义”也许不坏,但“主义”、“体系”漫天飞,自己的创作、理论建树却不知何在,依然像惠山大阿福,俞振飞有知,还要大发感叹的。第三卷里的张肖伧的《皮黄的将来》、徐慕云的《老谭改词》等也属旧作,如今都不易读到的。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艺坛》还只是一个内部刊物,却独具眼光,不拘一格,聚合了一批学兼中西而深谙传统文化三昧的作者,一批“素心”的行家里手,大手笔,这里边既有从事戏曲专业工作多年的专家,更有“圈外”热衷京剧而研究此道经年的学者。这样一批作者的撰述,保证了各类文章的高质量和高水平,从而引发读者的极大阅读兴趣,并作为收藏物而保存。进入新世纪后,《艺坛》以丛刊的形

式公开发行,一方面,是脱离了行政部门的相关管理,使其文字内容更能从读者要求出发,提高了纯度;另一方面,由于单本篇幅的增加,则又使其能在精深上多做文章,从而具有更大的包容量。最近三卷作者名单中有吴小如、刘永济、刘曾复、郎绍君、顾

颉刚、王元化、冯天瑜、张中行、汪曾祺、止庵、叶秀山、刘纲纪、李洁非、章诒和、杜书瀛、邵大箴、俞汝捷、黄宗江……,这些对读书人很有吸引力的名字;而一册在手,其所给予阅读者的厚重之感,自然也就不仅仅是二三十万字的文字分量了。更加有些篇章引人入胜,足可回环往复地涵泳。这份以戏曲(其中多又为京剧)研究为主,同时含有书画、诗词等其他艺术门类的读物,终能坚持下来,实为不易;今又有王元化先生出任顾问,其前景自然会让人更为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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