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七月二十九日的教育周刊刊登了杨玉圣教授的题为“让学术回归学术”的文章(下面简称为杨文)。
杨文指出的中国教育界、学术界的问题显然是存在的。但是杨文认为“全民搞学术”,“教育上搞‘大跃进’”、“学术上搞‘大跃进’”,恐怕也有些言过其实。“全民炼钢”、“大跃进”,是一种自上而
杨文的结论是:“还是让学术回归学术,让教师回归教学,各就其位,各司其职……这才是中国教育的福音、中国学术的希望。”杨文的结论,出自于他所推崇的美国大学教育模式。杨文认为,在“最发达”的美国的高等教育中,只有像哈佛、伯克利、斯坦福等一、二百所大学是属于“研究型大学”,而美国的“其余的绝大多数大学属于教学类大学,教师以教学为主,而科研并不被人看重”。笔者不同意杨文的观点。美国大学本身是有概念上的“研究型”或“教学类”的不同,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美国的高等教育已是彻头彻尾的商业机制。哈佛等世界知名大学已完全由“市场品牌”来定位;而品牌的最初建立,也都是由非常可观的原始资本所奠定。目前美国每一位大学的校长,都必须是一位有能力的筹款人。美国名牌大学更是政府、军队、商界资本所哺育的产物。与此相应,这些名牌大学也一定要能够不断培养出步入政坛、军界、商界的人才。这些大学与它们所培养的毕业生,编织成一张张筹集资本的良性反馈网,来提供维护名牌大学地位所必需的源源不断的庞大资金。所以,美国在世界上不但创立了许多有形的名牌商品,如可口可乐、迪斯尼乐园等等,更重要的是,美国的名牌大学以及它们所鼓吹的政治经济理论,作为无形商品,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声势,对世界各国的政治经济产生重大影响。例如,正是有些名牌大学的教授学者们,近年来在政治上鼓吹“新保守主义”,从而导致在军事上发动伊拉克战争。在商业上,许多美国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投身于世界金融运作,不知将多少国家老百姓的血脂血膏,汲入美国。
在美国,合乎规范的大学的教师队伍基本上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可申请终身职位的(Tenure track)”以及“附属的(Adjunct)”。只有前者才能申请终身职位,而学校一般都要按照研究、教学、服务三个方面的表现来全面考核。所以即使在所谓偏重教学的大学里,要想获得终身职位也必须进行科学研究;成了终身教授后,还要常常发表论文,甚至为了研究还可减免教学;这些事实与杨文所述相差甚远。美国教授们非常重视自己的学术研究在市场中的定位,并且凭借它们在各类大学之间浮沉。像哈佛大学这样的世界知名大学,甚至很少直接给年轻教授以终身职位。多少年轻教授在为哈佛等大学辛苦工作数年之后,都只能转去其他大学。如果他们继续学术研究、发表有分量的文章、成为在世界上有影响力的学者,哈佛等大学才会以重金再将他们回聘为终身教授,以名人效应来巩固其名牌地位。
中国高等教育改革应该有中国的特色。中国的学术研究,是不能只将希望寄托在名牌大学之上的。“英雄不问出身”。我们需要的是对中国学术界、教育界弊病的改革,而不是把人及学校分为三六九等,限制人才的发展。这里最重要的就是体制的改革。如果每所大学都要由自己来保持财政收支平衡,它就必然要提高自己的实力,在社会上找到适当的定位,创造出自己力所能及的品牌,来确保毕业生的就业率,不然这座大学就会关门。所以中国高等教育的希望,是继承和发扬中国自己的文化传统,大力推进体制改革,同时客观清醒地吸取各国特长。盲目地照搬外国模式,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作者为美国旧金山大学终身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