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国务院委派,曾在中国华源集团有限公司(中国华源,驻上海)任监事会主席三年。这期间从2000年11月至2001年4月底,先后三次近100天住在上海衡山宾馆。周围环境优雅,交通便利,附近有小花园,锻炼身体很方便。服务人员待我们很热情,房租、伙食较便宜。那是一种简单的日子,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当时监事会同志们
监事会的同志,完全是按规定的伙食标准安排一日三餐。当时按中央企业工委的规定,监事会在北京以外的企业工作,视同京外出差,可以住招待所,也可住普通饭店或宾馆,每人每天的伙食标准为50元(特区80元)。从当时上海的收费情况看,这样的标准有些偏低,即使像招待所性质的衡山宾馆,伙食费较低,但最低的散客伙食也得85元。那35元的差额怎么办?有几个办法:一是中午在企业食堂吃饭。我们是周一至周六在企业上班,中午同企业普通员工一样吃份饭,每份10元。二是吃“差额”。个别同志家在上海、无锡,有时节假日回家吃饭;有的同志偶尔吃亲友的请饭,可省出一点伙食费。这样统算,每天50元也就差不多了。
这样的伙食标准,在衡山宾馆当然也只能吃家常菜。多素少肉,不吃海鲜,吃点淡水鱼算改善生活。
菜的质量一般,数量又少,大家都相互谦让,非常自觉。衡山宾馆像我们这样的伙食标准,人均不够一个菜,紧紧巴巴不够吃。我们这个监事会,只有我一个老年人,办事处主任陈琦良同志40多岁,其他几位都是30多岁的青年人,正是能干活、能吃饭、长身体的年龄,他们一般要吃两三碗米饭,往往吃饭过半,菜已净光,只好以汤下饭。其实,那汤也是名副其实的汤,没什么“内容”的。大家又很客气,盘子里往往只剩一两口菜,也要让来让去。看着这个样子,我这个做领导的,不禁一阵阵心酸!
至于饮料,是从不问津的。像我们这种最低伙食标准的客人,宾馆是赚不到钱的。人家是营业性宾馆,总希望客人用些酒水,从中盈利,是情理之中的。宾馆赚钱少,要影响服务员的奖金,看得出来,几位年轻小姐对我们的服务态度显然是由热变冷了,对此,我是很理解的。我们对这些年轻人没有丝毫的抱怨。
不过,也有那么一两位年纪稍大一点的服务员同志,对我们很同情,很客气。时间长了,熟悉了,这些同志甚至还对我们有点“特殊照顾”。有时看我们盘中的几样菜吃光了,居然主动为我们加个素菜,或加个豆腐,不加钱。有时候我们还发现,我们菜的质量明显提高,数量也有增加,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一个小“秘密”:有时宾馆有宴请,服务员同志就从宴请的大菜中给我们匀出一点,帮我们改善伙食。出现以上情形,我们就非常、非常的感动了!我对这一两位给我们以“特殊照顾”的服务员,自然而然地也就不叫“小姐”而尊称“同志”,那是有一种“志同而道合”的感觉。我觉得她们是理解我们的,还有什么比理解更宝贵的呢!其实,她们并不知道我们是国务院派到企业来的,也不知道我们在华源是做什么工作的,她们不是看客人消费多少、官位高低、背景如何而决定对客人的冷暖炎凉,她们对我们的热情,是出于一种朴素的感觉。她们有时还向其他客人作这样的介绍:“他们是华源(集团)的,可节省了,连饮料都舍不得喝。现在少见了。”
在衡山宾馆的那些日子,我经常想到宋朝一位被称为“英杰俊伟人也”的陈刚中,他写过这样一首七言绝句:“客舍休悲柳色新,东西南北一般春;若知四海皆兄弟,何处相逢非故人”。作客异乡,在旅店过着一种清淡的生活,居然遇到一两位并不见钱眼开的人,居然还是非常普通的服务人员,不歧视你,不冷落你,不挖苦你,还居然能想点小办法给你点小照顾,正如她们自己所说的“现在少见了”。几年过去了,回想起那些日子,我依然觉着很温暖,的确有那种“东西南北一般春”的感觉。
这样的生活,我是很满足的,其他同志也毫无怨言。天天有白米饭吃,有新鲜蔬菜吃,总还有点肉、鱼下饭,这样的伙食,姑且不说“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也姑且不说忆当年,三年自然灾害如何,就是同现在一些贫困地区的老百姓比,我们这样的伙食也是天天过年了。
住衡山宾馆,经常碰到北京一些中央机关出差上海的部长、司局长、处长们,大多认识,有些很熟。同样是国家公务员,同样是因公出差,往往又同在一个餐室吃饭,他们的伙食标准显然比我们高多了,当然是应该的。我们监事会的几位年轻人,虽有议论,但从不攀比,从来没有什么奢望。恕我不恭,只想说一句:如今一些宾馆、饭店客人们吃剩的那些饭菜,也要比我们几位点点滴滴吃下去的要丰盛得多!
中央对我们这支队伍有特殊的、非常严格的纪律要求。有“六要、六不”行为规范,其中就有不得接受企业的招待、宴请,不得接受企业送的礼品,不得接受企业任何名义的补贴,等等。我们监事会的每个同志都严守纪律,勤奋工作。我经常对同志们讲:“宁可失之过严,不可失之过宽”,“不可因小失大”。我们不仅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现在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大家做的比说的更好。
在我担任监事会主席期间,考虑过向有关部门反映工作人员出差标准偏低的实际情况。以后同其他同志斟酌再三,还是决定不反映了,因为我们国家财政困难,需要解决的难题很多,我们应该体谅国家财政的难处。
从1998年4月至2003年3月,我先后在五个国有大型企业任稽察特派员、监事会主席。我特别怀念那五年的工作和生活。没有宴请,没有招待,没有前呼后拥的闹猛,没有喋喋不休的恭维,没有毫无实效的繁文缛节,没有任何场面上的寒暄、应酬。大家专心致志地、高度集中精力地工作,还可挤出一些时间读书学习。其实,生活算不上艰苦,朴素是实实在在的。肩负的重任,严明的纪律,紧张有序的工作,清静、淡泊的生活,充满活力的民主气氛,团结和谐的友爱集体,坦诚、奉公的工作关系,超脱灵动的工作方法,等等,有这些就足够了。那五年,觉着过得很充实,心情特别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