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旧历,中国有四大节日:清明,端午,中秋,春节。看今日,清明扫墓祭祖,端午吃棕子,中秋吃月饼,各个节日都留下一个主打项,细枝末节则已淡化。单说端午节,素有缠五色丝、挂长命缕、佩香囊、戴艾蒿之习,今人听起来,恐怕太生疏了。倒是清明节,仍可见杜牧说的那种“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情景。
春节之为节日盟主的地位看来永不动摇。不过春节的“过法儿”也在变动之中。有的弱化,有的淘汰,也有新的“增补”。归结起来,旧式春节有两大基石,一是“吃”,二是“聚”(团圆)。今日增补了什么呢?即是“歇”。歇,这个似乎很消极的字眼,却是对当今生活过紧节奏的一种积极的反抗。再说,春节是纯民间节日,行为自主,无所事事也好,蒙头大睡也好,都心安理得。
春节,这个中华民族最看重的节日,其实也在遭受挑战。
挑战之一,是“吃”。
春节之吃,其意义的不俗,体现在寓意上,比如吃鱼,意在“年年有余”。北方一些地区的“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的合子往家转”,其中每项都含着对生活与生命的期待。也正因为传统春节的吃都有“名教”的色彩,当代中国人又特别地务实,绝不相信一个好的字眼就能带来一笔好生意,所以宁愿假日里去一回麦当劳,也不拘守旧例了。加之,物质渐渐地丰富,人们肚皮里绝不缺油水,春节里“大饱口福”的愿望也就不那么强烈了。这样,春节的“吃传统”实际上面临着“危机”。
挑战之二,是“聚”(团圆)。这该说是最大的挑战,也是根本性的挑战。
传统的“吃”,其实是附着在“聚”上的。聚是主题,吃是次主题,犹如交响曲中必有的第一主题和第二主题。“吃团圆饭”,将这主副题的关系一语道破。什么时候不能吃?吃在此时,意在团圆。“团团圆圆,和和美美”,这是真谛。但团圆在今日真的那么容易吗?旧时的团圆是建立在宗法社会基础上的。那时有所谓“共祖家庭”,或三代同堂或四代同堂,莫说年节,平时也是共居一处大宅院的。当今,一体化之全球都含其内,团圆的愿望固然愈切,但做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临到春节,国内几位,国外几位,家庭处于“解体”状态,这是常有的事。
再说,过去的家族是“正三角”,站在尖上的是那个辈份最高的长者,金字塔的基座是“子孙满堂”,“七大姑八大姨”。逢到年关,按照辈份的阶梯或曰长幼次序,作揖打躬,跪拜叩头,踏破门坎,好不热闹。
如今的家庭结构却是“倒三角”,由几个中老长者围绕着一个“小皇帝”。倘若小皇帝特立独行,关在小屋里专玩他的电脑,缺少了最能“闹春”的小辈,这过年岂不是冷清得很吗?
忘记是哪位文化人士说过,血缘,是人类最原始、最自然的结合方式,血缘关系在文化中的枢纽作用,各国皆然,而尤以中国为甚,离开宗族亲戚,中国社会就没有着落。这话说得是否过重,且不管。单拿以团圆为要义的春节来说,随血缘宗族形态的变更,将呈现什么样的局面呢?
当然,说到“聚”,亦应包含它的另一侧面――同事、朋友、邻里间的走动。可惜,在通讯手段极发达的今天,人们更愿意走而不动了。手机,电话,“短信”,取代了晤面。好处是,为主人的,已无须准备那么多的烟茶糖果,也不必整日恭候走马灯式的拜年长队,但那种人际间亲密无间的气氛也不复存在了。
说到这里,大概无论作者还是读者,心里都不免生出几分?楚,快过年了,干吗不说几句吉利话呢?
鄙人想提出一个风俗性、社会性的问题,供大家思考:怎样把春节过好,这还得众位出招儿。“歇”,一个字了之,总不是办法。其实,新的气象已露端倪,春节期间举家出游,将团圆由静态转为动态,即是其一。当然,社会性文化活动也在逐渐填充进来。不管怎么说,辛辛苦苦一年了,岁尾好生地松弛一下,找点乐子,总是人生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