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因斯坦的当代意义

内容提要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是20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和思想家。作为科学家，他以划时代的科学贡献直接发动了百年前的科学革命，奠定了现代物理学的两大理论基础―――相对论和量子论。作为思想家，他以新颖的科学思想，丰厚的哲学思想（科学哲学、社会哲学

今年是狭义相对论创立100周年和爱因斯坦逝世50周年，世界各地正在举行各种纪念活动。我们认为，对爱因斯坦的最好纪念，莫过于学习、发扬和光大他的思想、精神和人格，这样我们的世界就会面临一个光明的未来。

爱因斯坦是20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也是伟大的哲学家和思想家。在1905年的“奇迹年”，爱因斯坦在狭义相对论、光量子理论、分子运动论三个领域点燃了物理学革命的熊熊烈火，从而成为20世纪科学革命的发动者和主将。今年，适逢狭义相对论创立100周年和爱因斯坦逝世50周年，联合国不失时机地把2005年定为“物理学年”，德国和瑞士也把2005年定为“爱因斯坦年”，以表达对爱因斯坦的纪念。在纪念这位离开我们半个世纪的伟人之时，人们自然会问：爱因斯坦的当代意义何在？

爱因斯坦的当代意义主要在于他的思想、精神和人格―――这是他留给世人的一笔极其珍贵的“形而上”财富，是人类的无价之宝。

爱因斯坦是科学思想家。撇开他的具体科学贡献不谈，他关于空间、时间、物质、能量的新见解彻底变革了人们的时空观和宇宙观。他的统一性、对称性（不变性）、相对性、几何化的科学思想，他关于自然和科学的客观性、可知性、和谐性、因果性、简单性等科学信念，至今仍被科学家们继承和发扬光大。他的探索性的演绎法、逻辑简单性原则、准美学方法和形象思维等科学方法别具一格，现在依然是科学家的锐利的方法论武器。尤其是，爱因斯坦以温和经验主义、科学理性主义、基础约定主义、意义整体主义、纲领实在主义为标识的“多元张力哲学”，是20世纪科学哲学的集大成和思想巅峰，时至今日还在引领科学和哲学的潮流。爱因斯坦的社会哲学和人生哲学也不能不使人刮目相看。他的开放的世界主义、战斗的和平主义、自由的民主主义、人道的社会主义将继续成为21世纪“和平与发展”主旋律的美妙音符。他的远见卓识的科学观、别具慧眼的教育观、独树一帜的宗教观，必将在促进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的汇流与整合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爱因斯坦对人生价值和生命意义的透辟理解，对真善美的孜孜追求，是生活在21世纪人的人生观之明鉴。

在这里，我们要着重指出，爱因斯坦的精神菁华―――人道与仁爱、正义与责任、独立与自由、实证与理性、怀疑与批判、兼蓄与宽容、就重与进取―――无疑是20世纪时代精神的最强音，它们也必将是21世纪时代精神的文化基因。

爱因斯坦认为人道主义是欧洲的理想和欧洲精神的本性，他在言论和行动中都践行科学的人道主义和伦理的人道主义。他把他的人道原则概括为：用为人类的无私服务证明你的良心，以休戚与共的同情心和爱去理解同胞。他时时处处把人道和博爱置于一切之上―――正是人道，应该得到首要考虑。他把以人道为体的道德视为人类一切珍宝的基础，他集东西方圣贤和圣哲的箴言和修行于一体，铸就他的善良的心肠和仁爱的人性，这方面的逸闻和趣事不胜枚举。

爱因斯坦具有强烈的正义感和社会责任心。面对社会危机四伏、文明价值式微、精神时疫蔓延的世界，他一反当时学术界和科学界的“象牙塔”传统，分出十分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勇敢而义无返顾地投身到反对战争、争取和平，反对独裁、争取民主，反对暴政、争取自由的斗争中去。他觉得，自己若是对社会上不义的现状和丑恶的现象保持沉默，就等于“犯同谋罪”。他认为，科学家有责任以公民身份发挥影响，有义务在政治上活跃起来。面对科学技术的手段日益完善、人类社会的目标每每混乱的现实，他呼吁科学家和工程师，并告诫正在求学的理工科大学生，要以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科学良心，制止科学和技术的异化和滥用，使之造福于人类，而不致成为祸害。

作为科学家，实证精神和理性精神珠联璧合地渗透在爱因斯坦的科学工作中。他把实验视为检验理论的最终标准和发明基本概念、基本假设的启示，把理性视为开启宇宙秘密的钥匙，认为纯粹思维能够把握实在，倡导大胆思辨而不是堆积经验。不仅如此，实证和理性精神也贯穿在他的社会政治思考和行动中―――他明察秋毫，及时警告世人警惕纳粹法西斯的威胁；他审时度势，毅然从绝对的和平主义转变为战斗的和平主义；他实事求是，对十月革命和苏维埃社会主义政权既有中肯的赞扬，也有一针见血的批评。

爱因斯坦汲取了批判学派代表人物马赫、彭加勒、迪昂、奥斯特瓦尔德、皮尔逊怀疑和批判精神的真谛，把这种精神视为科学的生命、社会进步的原动力和人类自我完善的催化剂。他以怀疑和批判为先导，审查经典科学的基础，审核时人乃至自己的理论，审议前人的思想遗产，审视社会现实，并在融会贯通中提出自己一系列新颖的理论见解和切实的行动方案。

爱因斯坦善于兼收并蓄，博采众家之长。他也擅长在对立的两极、甚至在异质的多元之间保持必要的张力，是一位发现正确比例和微妙和谐的能手。他的多元张力哲学，就是在对前人思想琢磨取舍的基础上，融入自己的科学创造而形成的。他对宽容的理解也很独特：宽容不仅仅只是消极地容忍或默许他人的异议，而且要以积极的态度对待它、尊重它，研究它是否有道理、是否值得采纳。也许爱因斯坦的下述言论最能说明他之所以持兼蓄和宽容精神的缘由了：“我对任何‘主义’并不感到惬意和熟悉。对我来说，情况仿佛总是，只要这样的主义在它的薄弱处使自己怀有对立的主义，它就是强有力的；但是，如果后者被扼杀，而只有它处于旷野，那么它的脚底下原来也是不稳固的。”

无论在科学工作中，还是在社会事务上，爱因斯坦从不避重就轻，走阻力最小的路线。他专找厚木板钻眼，他瞧不起老是在薄木板上打孔的人。他为狭义相对论苦苦思索了10年；接着，在该理论没有遇到任何质疑和挑战的情况下，一鼓作气，又花费了10年创建广义相对论；此后，他为统一场论奋斗了整整40年。对于崇高的和平事业，他从青年时代发表第一份反战声明，直到临终前签署罗素 爱因斯坦废止战争宣言，他身体力行，殚精竭虑，为和平事业奔走呼号了一生。

爱因斯坦的人格也使人敬佩不已。在某种程度上，作为一个人的爱因斯坦甚至比作为科学家和思想家的爱因斯坦还要伟大―――爱因斯坦是一个大写的、真正的“人”。当他活着的时候，全世界善良的人似乎都能听见他的心脏在跳动；当他去世时，大家感到这不仅是世界的重大损失，而且也是个人无法弥补的缺失。有人曾问普林斯顿小镇上的一位普通老人：“你不理解爱因斯坦深奥的科学理论，也不明白爱因斯坦深邃的思想，你为什么那样尊敬和仰慕爱因斯坦？”老人回答得很简单：“因为当我想起爱因斯坦教授时，我就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这就是爱因斯坦的人格的力量！的确，爱因斯坦的“人是为别人而生存的”人生观，“不要统治，但要服务”的人生信条，“从自我解放出来”的人生价值，对图安逸享乐的“猪栏理想”的鄙弃和对“财产、虚荣、奢侈生活”的鄙视，以及他时常为自己“占用了同胞的过多劳动而难以忍受”的深刻反省，无一不使人有高山景行之叹。他把物理学视为神圣的事业，绝不可以用它来换钱吃饭，物理学家应该另有谋生的本领，比如做个补鞋匠或灯塔看守员。他对真善美孜孜以求，对假恶丑嫉恶如仇。他反对滥用权威和个人崇拜，尤其是对他本人的崇拜，他更觉得十分离奇和无法容忍。他向往孤独，却又对人古道热肠，不管他们是达官贵人、社会名流还是平民、侍者，均一视同仁。他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帮助小学生演算难题，为求助者写介绍信，与疯子促膝谈心以化解病人的芥蒂。他淡薄名利和权势，视之如浮云敝屣。他生活简朴，穿着随便，厌弃排场铺张，把财产看作是绊脚石。他谦虚谨慎，从不故作姿态、哗众取宠，敢于当众承认“我不知道”。即使在他去世时，按照他的生前要求，不举行殡葬仪式，不摆花圈花卉，不奏哀乐，不建坟墓，不立纪念碑，骨灰秘密存放，不让人把故居作为瞻仰和朝圣的圣物。

爱因斯坦在世时倾心奉献，使人类受益良多。他去世时对世人一无所求，对世界一无所取。这样的人怎能不令人肃然起敬！我想，对爱因斯坦的最好纪念，莫过于学习和光大他的思想、精神和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