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欧宪遭否引人思考

德维尔潘（右）从拉法兰手里接过相印

建立一个统一强大的欧洲是欧洲几代政治家的梦想。回顾近3个月的角力，法国党派分裂，民众情绪激昂，“疑欧情绪”与“欧洲情结”几经交替上升，最后54.87%的反对票深令欧盟各国特别是法国政要失望，但对“欧洲派”而言，透视现实，追究根本，面向未来看似更显重要。

欧宪宣传?声势浩大

在去年法国国庆节，希拉克宣布法国将采用全民公决的方式表决欧洲宪法条约时，他尚未预料到此时此刻欧洲宪法条约在法国会遭否决。由于去年举行的法国地方议会选举中，中右翼党派频频失利，希拉克本想借助当时高达60%左右赞成欧宪的民意测验结果来进行全民公决，以重树右翼执政党威望，并备战2007年总统大选，但事情却往往出人预料。

3月初，希拉克选定5月29日为公决日之后，民众对待欧宪的态度在随后进行的多个民意测验中，反对票一直处于领先地位。面对民众的不满情绪以及工会等组织的罢工游行活动，政府所主导及主要党派配合的欧宪宣传活动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总理拉法兰要求政府各部门“踏实、用心”地向民众开展解释和宣传,以内政部长德维尔潘、外交部长巴尼耶和国防部长玛丽奥等为代表的政府要员不失时机地利用一切机会为欧宪造势。执政党人民运动联盟主席萨科齐、法国民主联盟主席弗朗索瓦・拜侯和社会党总书记奥朗德等代表党派成为坚定的“欧洲派”，并频现媒体，力陈欧宪重要性。而社会党内却严重分裂，社会党以第二号人物、法国前总理法比尤斯为代表的反对派打着“支持欧洲、反对欧宪”旗号而“另起炉灶”，从而形成主张各异但目标一致的强大“疑欧派”阵营。对此，法国前总理诺斯潘批评法比尤斯在“愚弄国民”。

自4月中旬希拉克与青年组织代表电视辩论之后，包括西班牙首相萨帕特罗、德国总理施罗德和外长费舍尔、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以及法国前总统德斯坦、前总理诺斯潘在内的国内外重量级人物的讲话造势似乎起到了积极作用，支持欧宪的力量在民意测验中曾一度成为多数，但自5月16日开始进行的多次民意测验又引起人们对欧盟未来的担心。

希拉克5月19日在与德、波两国领导人会晤时，积极呼吁国民正确看待欧盟建设，并对由社会党代表雅克・德洛尔提出的修宪并形成“欧宪B版本”的可能性进行了公开否认。此前的一项民意测验显示,有62%的人认为,一旦欧宪条约在法国受阻,新一轮的欧宪谈判会重新开启。面对5月27日为法国欧宪宣传活动结束日，希拉克继4月14日和5月3日的电视露面之后，决定5月26日再度通过媒体向国民阐述欧宪对法国乃至欧洲的重要性，但实际效果并非如其所愿。

欧宪受阻?原因多多

国民对政府改革措施不满、备感生活水平下降是欧宪受抵触的直接原因。近年来，政府推行涉及医疗、社会福利和养老金改革制度等，触及多数人实际利益。物价上涨、经济增长乏力、企业外迁以及失业率高居不下等成为民众日常谈论的话题。这种抵触欧宪的情绪在公决前组织的旨在反对诸如保证《每周35小时工作制》、提高学生竞争素质的《教育改革法案》、鼓励国民向老年人和残疾人体现爱心的《取消圣灵降临节》法令以及要求政府加薪、阻止企业外迁等各类公众活动上已得到体现。

法国高福利的社会保障体系深受国民认可。对这种社会模式的依恋由来已久，根深蒂固，现行社会模式符合民众心理，但同时也培养了国民惰性。盎格鲁萨克逊国家以竞争为特点的经济自由化不被推崇。此前欧盟推出的旨在倡导欧盟服务业自由化的《鲍尔克斯坦法令》曾在法国掀起轩然大波，引发全国性大讨论，希拉克总统考虑欧宪公决的特殊国情，曾与欧盟协商，暂时搁置该法令，这一度引起欧盟对法国颇有微词。该法令允许在甲国注册建立的乙国服务型商业机构,可以按照乙国的法律从事商业活动。

此外，希望更多地享受经济全球化的成果但又不愿社会生活模式受其影响而被迫改变是一种国民心态，被称之为“新国家主义”，这种欲“鱼与熊掌兼得”的国民性在欧宪大讨论中被体现得淋漓尽致，近期法国媒体乐于炒作的中欧纺织品贸易摩擦所折射“只要求别国开放市场而极力呼吁对本国企业加以保护”的怪态心理说明了部分国民排斥、惧怕经济自由化以及对经济全球化发展趋势缺乏清醒认识、未对其带来的必然结果做好心理准备。

值得一提的是，在法国前总统德斯坦领导下制定的长达800多页的欧宪文本中，强调社会模式的“社会”一词频频出现，达143次，而体现经济自由化的“竞争”一词仅显29次。另据统计，法国长期享受国家相关补贴的人数达330多万，超过总人口的5%，其中不包括各类在读学生享有的国家优惠措施。

欧盟扩大的速度与规模令人普遍担忧，民众不愿看到原东德对现德国经济产生的“铅坠”作用在法国重现，故而坚决反对法国“对民族和文化异同的遥远国家承担更多的发展义务”而置国内就业形势严峻和消费不足等现状于不顾。部分媒体认为欧盟扩大速度太快，欧盟内发达国家的自身实力与承担东欧等国家的发展义务不符，是欧宪条约在法国备受异议的主要原因之一。“土耳其入盟”曾一度成为民众讨论的焦点，虽然总统多次表明该问题需要全体国民公投来决定，但这并未消除民众对欧盟进一步扩大的忧虑。部分左翼和极右翼党派极力在该问题上大做文章，批评政府脱离国情，过早过快地编织“欧洲梦”。

对这种“超国家联合体”缺乏信心并担心包括行政权在内的国家主权受到侵犯是形成“疑欧势力”的另一主要症结。欧宪规定的包括表决机制在内的机构改革和开设负责欧盟共同外交事务的外交部长职位等措施，能否在欧盟，甚至国际社会中保障法国利益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质疑。

党派内部严重分裂，民众对欧宪条约迷惑不解，30.2%的民众选择弃权。社会党自古罕见地分成势均力敌的两派，造成票数分散。另外，“疑欧派”宣传造势施展有方，紧贴社会现实，对选票投向起到很大影响。对此，希拉克曾多次提醒国民将国内政策与欧宪分开，并于5月19日在与德、波两国领导人会晤时公开否认社会党人雅克・德洛尔所提出的修宪并形成“欧宪B版本”的可能性。公决前的一项民意测验显示,62%的人认为,一旦欧宪在法受阻,新一轮谈判会重新开起。

面对现实?何去何从

一场欧宪公决在法兰西形成“多个法国”。传统的左右翼党派在内部分裂，其中还夹杂着瞄准下届总统大选的涉及个人政治前途的私心杂念，法比尤斯尤为媒体炒作的焦点；社会各阶层被欧洲理念分割得泾渭分明，以公务员为代表的教育程度教高的人群普遍持赞成态度，与工人和在农业及其加工业等领域的就业人群形成鲜明对比；法国地域也被“赞成票”和“反对票”勾画的清晰井然，以巴黎和里尔为主的北部地区居民多数拥护欧宪，其中以上两市的支持率高达70%；对欧宪持有异议导致家庭不和的现象也不为鲜见。

对公决结果最感遗憾的恐怕当属总统希拉克。他自公决宣传以来，个人支持率一路下滑，降至30%的最低点。作为戴派传人，希拉克致力于欧盟建设并通过它提高法国地位与影响的理想遭受严重挫折。5月31日希拉克接受总理拉法兰的辞呈，任命原内政部长德维尔潘为新任总理和执政党人民运动联盟主席，萨尔科齐为内政部长。该任命体现了希拉克希望政府“团结和稳定”的意愿，满足了部分民众改组政府的要求，也说明总统的“欧洲梦”并未泯灭。德维尔潘是希拉克忠实的跟随者和坚定的“欧洲派”。

作为第五共和国第18任总理，德维尔潘本周将完成组阁。但总理一职对其而言是把“双刃剑”，面对目前的国民心态，他的施政举措将会步履艰难，甚至影响其2007年大选时的政治前途。今日的一项民意测验现实，61%的人认为政府更换不会影响其原来的投票方向；另外，法国目前失业率为10.2%，其中年轻人为23%。就业问题是民众最为关心的问题，也将成为德维尔潘在国内经济疲软的情况下首要解决的难题。

经过50多年的建设，欧盟由当初的6国，逐步经历了9国、12国和15国的发展时代，如今25国的“大家庭”离建设戴高乐编制的“从莱茵河畔到乌拉尔山脉的大欧洲”的梦想看似不远，但法国民众却给政府开了一个不小的“国际玩笑”。法国能否还有第2次的“补考”机会，6月举行的欧盟首脑会晤将会对此作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