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写作行为起始于认知,最基本的认知活动是感觉和知觉。人脑凭借感官接受外部世界传来的有关信息,再将它们综合起来对事物的类别、性质、变化形态等方面作出判断,形成知觉,再经过人脑的初级加工变换成感觉表象。人脑的这一初级的信息处理功能是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形成的,对个体来说是生来就有的。人脑进一步的信息处理是将这种感觉表象进行记忆,或用语言符号形式表达出来,进行交流。仅就写作行为的第一步来看,现有的计算机对信息的初步处理能力与人脑相比就显露了较大局限。当前计算机程序可以将外部传来的信息进行记忆、存储,但当认知进一步展开进入选择阶段时,它的处理能力与人脑相比就显得十分幼稚了。人脑认知的重要特点是综合性,它并不是细致地加工收到的全部信息,而是从那些有特征的信息入手,去寻找有用的信息,在许多神经通道上对信息进行分类加工,能够灵活多变地按需要收集有关的信息,摈弃无关的信息,而当前最先进的计算机也做不到这一点。智能机面对复杂的自然、社会现象虽能“看得见”、“听得清”、“摸得出”许多信息,但不能按照人的实际需要进行有效取舍,也不能在各种信息间确定优劣、真伪、轻重。
人脑对客观对象的识别是一种瞬间识别,能对信息进行模糊操作和有效取舍,这是基于人脑皮层中积累的各种复杂观念和经验材料。人脑对事物的认知判定是模糊操作的结果,所利用的是模糊类比,类比的标准可能是非语言性的,也可能是相当不清晰的,据以作出判断的材料也绝不会是呈现于面前的全部细节信息。假如计算机要模拟这一特点,就必须由人预先给它输入人脑中原有的全部概念和经验转换成的数据,还要因人而异,这是不可想象的浩繁工作,必然会出现“组合爆炸”。人脑根据实际需要进行取舍的机能,是复杂的神经生理过程,对它的机理,人类本身尚认识甚少,计算机靠“纯粹”的物质结构是难以做到的。至于文学创作过程中的体验、感受活动,不仅不是“刺激―――反应”的简单生理过程,还呈现出想象、移情、审美等微妙、复杂的精神现象,而计算机只能在被人控制的条件下进行模糊识别,当对象、条件发生微小变化时就无法保证结果。
从20世纪中期起步的计算机研究,虽然做出了一些令人鼓舞的成绩,如证明了一些高深的数学题目、击败了具有相当水平的国际象棋棋手、可以替代各行各业的信息管理事务等,但在试图“对小孩子所讲的故事进行理解”这一常人看起来很容易的问题上,却遭到了始料未及的巨大困难。这是因为计算机在理解问题时使用的是语言程序和逻辑规则程序这样的工具,如果要理解某个意义,这个“意义”必须是能用语言表达的,或是用逻辑规则可以推导的。在解决数学问题、博弈问题时,计算机以人脑无法相比的语言运算速度、广大的数据库、飞快的搜索使人脑的思维相形见绌,但理解小孩子讲的故事,涉及到的是大量形象思维范围内的事,利用程序语言和逻辑规则就无法进行了,这就显示了电脑与人脑相比的幼稚与能力低下。思维科学的研究已经揭示,写作过程主要是形象思维的过程,逻辑思维的推理处于次要的地位,即便是学术文章、程式化公文、法律文书等逻辑思维较强的应用写作,形象思维也是不可缺少的,否则就不会有思想的创造性。文学写作中对源于自然和社会生活的丰富表象所蕴含意义的理解,更依赖于形象思维,这一点计算机无法匹敌和模拟。正如爱因斯坦所说:“用符号标记认识结果,而不是用符号认识事物。”至于情感和美感更是与形象思维有关,而远离逻辑规则。试图用计算机来进行美学意义上的文学创作是不可想象的。
写作创作活动的展开,是将获得的思想成果从心理深层的精神形态向表达层面的语言符号形态转换。如果认为擅长符号处理的计算机一定能胜任这项工作,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可以用研制计算机语言翻译机所遇到的巨大困难作类比说明。这项研究始于20世纪50年代,最初人们认为机器翻译只是词语上的对等、语法上的对等,后来发现还有语义理解的问题。20世纪70年代有专家提出了语义网络理论,在某些语言间实现了相互的语义解释,但这样翻译的文章仍不能为人们接受。其原因在于深层语义是与形象思维密切相关的。人脑在翻译时是把一种语言转化成形象源形态的深层语义,再由这一深层语义转化成另一种语言,其中形象思维起着主要作用。写作行为中将心理深层的思想向表达层面的转换过程,可以说与此是一回事,也充满着形象思维。可见,设想利用计算机替代人脑进行由心理深层的意念向表达表层的语言转换也是不可能的。
从“生物机器”这层意义上来讲,“人”是已知科学中最复杂的系统。计算机的开关和元件是数以千计的,而仅有一千多克重的人脑却拥有上百亿个神经细胞,何况这些细胞又各有着自己复杂的构造,细胞之间又具有各种不同的排列方式。这是一个庞大无比的“网络”。人的写作能力的形成和发展,只能通过教育,通过开发大脑的潜能,通过在一定社会环境中的长期实践来实现。(作者单位:太原科技大学)